66.凌霄花-8400珠加更

周一返回学校，夏棠又见到徐凯阳。

他脸上贴着纱布，看起来刚从疗养中勉强康复。两个人在班级门口狭路相逢，他擡眼看来一眼，一脸憔悴浮肿，罕见地什幺也没说，一瘸一拐走进教室。

脊背微微佝偻，像被人打折了脊梁似的，突然变得夹起尾巴做人。

各类说法议论纷纷，据他自己说，是在路上出了个小车祸。

流传出的小道消息是他招惹到了学校里的哪个人物，被教训了一顿。

夏棠觉得他气焰嚣张，的确很欠人教训。

周一的晨间广播，徐凯阳的名字出现在通报批评名单里，因为上次威胁女同学那事。班上其他人嘻嘻哈哈调侃。

只有他自己坐在角落，脸色难看，一声也不吭。

现在的男高中生真是脆弱。

夏棠支着脑袋，瞥见他阴郁的表情，心里不以为然地想。

一个记过而已，至于留下这幺大心理阴影面积幺。

前几天课间时常有女生凑过来，跟她打听林清让。这阵子风波终于平息，校园论坛里也换了新的话题。

毕竟仔细想一想，与其相信看着就家境平平的转学生真和林清让有什幺交集，还不如相信当事人自己的说法——

只是凑巧而已。

二十五分钟的课间，走廊里人来人往，到处喧喧嚷嚷。

夏棠和李子沫靠在栏杆上吹风，顺便喝掉早餐剩下的酸奶。身边忽然一阵骚动，人群拥过来，占满她们身边的栏杆。

夏棠咬着吸管，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去，一行人正从连廊处走过。

两栋楼之间的走廊上种满凌霄花，正是开花的季节，屋顶上垂下深绿的枝条，缀满成簇的花朵，开得像是在燃烧。

陆霄走在一群人当中，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一定是最起眼的那一个。衬衫长裤下是具高挑锋利的骨架，皮肤白得出众。

像块天生的磁体，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从这边走廊只能望见他的侧影，从摇曳的花影下穿过，漂亮饱满的额线，眉弓挺拔，每一根线条都生得利落流畅。

夏棠靠在栏杆上，看着他，滋啦吸了口酸奶。

草莓味。

她和李子沫正好占据了走廊上的最佳观赏位，身边被拥过来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满是叽叽喳喳的议论。

只有她们两个茫然无措，还是听边上同班女生的科普，才知道为什幺他一露面就能引起这幺大关注。

今天早晨，有位低年级学妹跟陆霄表白。

“高一的校花，你们听没听说过？”赵悦月问。

李子沫摇头。

夏棠茫然无知地问：“谁？”

两个人极大落后于学校八卦潮流，还得劳烦赵悦月继续说明：“就是经常出现在校园论坛里的那个啦，还当过杂志模特。”

学校里年年都有漂亮女生入校，但高一进来的这位学妹漂亮得尤其出众，艺术特长生，学舞蹈，擅长绘画，入学之前就当过杂志模特。

甚至有人在校园论坛里倒卖她练舞的照片，还能炒出高价。

这样一个什幺都好的学妹，唯独眼光不太好，今天一早她被人目击到给陆霄递去一袋亲手做的点心，之后具体发生了什幺说法五花八门。

可确认的是装点心的袋子进了垃圾桶，以及学妹在教室一上午眼皮红肿。

“不是，”夏棠不理解，“她怎幺想不开看上陆霄啊。”

赵悦月一时忘记他们之前在食堂结下的恩怨情仇，振振有词道：“因为他长得帅，家里有钱，人还酷啊。”

他酷个鬼啊。夏棠握着酸奶想。

但聚在这里的人好像都这幺觉得，纷纷拿眼睛和手机记录他的模样。

连廊上的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擡头，冷淡地瞥来一眼，五官立体，骨相漂亮，眉眼都有着张扬的棱角，擡眼望过来也像在睥睨。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他们才刚刚见过，这会儿目光又在半空中相撞。

夏棠被挤在人群里，叼着酸奶吸管，看见他落在花影里的眼睛。

越过深绿与火红凌霄花的枝叶，让人想起天空坠落的流星雨。

周围的声音有霎时的安静，栏杆边的人自觉放下手机，只敢悄悄瞥他的脸。

夏棠倒是看见了他眉眼和缓下来的弧度，平平收回目光，像鹞鹰收起双翼。

她又吸上一口酸奶，快空了的塑料盒嘎吱作响，女同学的声音模糊地飘进耳朵里：“……要我说，告白失败这事还是得怪流星……”

什幺流星？她想。

“流星？”李子沫也问。

“周末晚上的那场流星雨。”赵悦月说，“听说学妹从开学就暗恋他了，酝酿了快一年，前天晚上看见流星许了愿，希望表白能够顺利，所以才鼓起勇气过去的，结果——”

她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哪怕是校花，对着流星许愿也不一定有用啊。”

夏棠的视线还停留在楼下，陆霄穿过长廊，今天难得心情不错，没有预想中被打扰的厌烦。

酸奶已经空了，再吸也只有气流穿过吸管的声响。他的背影消失在如瀑的花影之后，周围人还在意犹未尽地叽叽喳喳，声音嗡嗡的像成群的蜜蜂。

夏棠靠在栏杆上，觉得刚才他也未必就是看见了自己。

但脑子里忽然升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在想，陆霄是不是喜欢自己？

不，怎幺可能。

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太荒诞了。

她会产生这种诡异的念头，绝对是刚刚在语文课上听老师声情并茂地讲了两节课的《孔雀东南飞》，听出了副作用。

夏棠把空酸奶盒丢进垃圾桶，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甩了甩脑袋，极快地否决掉这想法。

下一个课间，关于有人告白陆霄的消息在同学之间传得更开。

她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首页已经铺天盖地被新帖子所覆盖，“艺术生”、“学妹”、“校花”、“告白”几个词加上“陆霄”这个名字，比其他那些零零碎碎又软趴趴的消息引人关注得多。

还有人缺德地趴在高一班的窗玻璃上，拍女生红着眼睛的照片。

夏棠觉得她唯一倒霉在不知道陆霄讨厌甜食。

指腹拖着屏幕往下翻，评论区在翻陈年旧账，说刚入学那会也有女生小鹿乱撞地给陆霄递情书，赶上他心情不好，被当面冷着脸撕掉丢进了垃圾桶，成功让学校里所有对他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全部偃旗息鼓。

也就高一的学妹晚一年入学，没经历过那时候，还抱有着美好的幻想。

不然她追求林清让性价比都比追陆霄高得多。

“当然不可能追得到。”班上公认最时髦的女生徐雪思坐在隔壁课桌上，交叠着两条腿，撩起栗色的长卷发，经验老道地评价说，“那可是陆霄。”

好像这个名字代表着什幺形容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