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肆无忌惮聚在一起吃喝玩乐,是每届毕业生的特权。
但难免会有人不愿参加这类狂欢般的社交活动。
张时堰自上高中以来跟班里同学关系始终不咸不淡,临到各奔东西,无所谓舍不舍得,更没有缓和或增进感情的必要。
班长,也就是吴芮,连劝说了三次,也终于放弃,不再勉强。
张时堰带着学校剩下的书回到家,偌大的空间依旧冷清。
小姨本说考试结束带他出去吃饭,顺便把傅丹宜叫回来,结果前天临时去北城出差,这顿团聚的晚餐也就不了了之。
他没胃口,放下东西洗了个澡,便躺上了床。
最近没有休息好,学习压力只占三成,其余全是矫情可悲的胡思乱。
很多时候一闭上眼便是丹宜说‘我不要你了’决然转身离开的模样。
今天依旧如此,不过大概是身体到了某种极限,精神也松懈下来,最终还是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睁眼时拉着窗帘的屋内一片漆黑,屏幕顶端显示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
打电话来的是吴芮,张时堰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按下静音键,没有接。
平躺在床上,等着亮光自动熄灭,再度准备闭眼,又有消息进来。
【你睡了吗?我在KTV碰你妹妹了。她好像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没有过度叙述,仅仅是一个省略号,就足以掀翻张时堰克制已久的情绪。
他一边起身一边回拨电话,那边接得很快,吴芮还没来得及说话,男生严肃急迫的声音便传过来,“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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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佑在家里待不住,非要来跟毕业生抢话筒,拉着傅丹宜出来唱歌。
还叫了周彦和晋征。前者来是来了,但父母在家,有严格门禁,待到一半就要走,而后者正在参加自己班级的聚会,玩得不亦乐乎,只说她们要走的时候来接。
许佑在厕所给傅丹宜发了条信息,说生理期突然造访,拜托她买卫生巾。
刚好周彦要走,两人一起出门。
市中心各大KTV爆满,从走廊出去,两人碰到不少喝得东倒西歪的年轻学生,有的还眼熟,大概是同校的学长学姐。
“丹宜?”
刚走到门口,有道略带迟疑的女声喊住她。
傅丹宜回头,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吴芮,神色变了变。
“真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傅丹宜自认跟她没有熟到可以寒暄的地步,不想多留,点了点头,拉着周彦要走。
“这是你同学吗?你们一起来玩?“
不知内情的周彦被Cue到,同样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他询问的目光望过来,傅丹宜只好介绍,“这是我哥的同学。”
吴芮出现在这里理所应当,只是没想到这幺巧会碰见,傅丹宜心不在焉,忍不住想张时堰有没有来,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喝得醉醺醺,但她敛下眼皮,没问出口。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怎幺感觉你不太喜欢你哥这个同学?”
“嗯?有吗?”
傅丹宜回神,“有空车,你先回去吧,我去趟便利店。”
周彦其实舍不得离开,但没办法,只好叮嘱她注意安全,然后依依不舍上了车。
……
张时堰风尘仆仆地来,见到吴芮时便问,‘她在哪?’
周身气场至低,平日里冷冷淡淡的那张脸看起来竟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威慑力,
吴芮从没见过他情绪这样外露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又害怕无事发生会惹他厌烦,只好尽力在旁解释,
“我只是看她和一个男生单独在一起,有点不放心,所以才告诉你一声……不过那个男生看起来很有礼貌,两个人也很熟悉自然,应该没什幺大问题……你, 你别太担心了。”
‘熟悉自然’。
张时堰大脑中紧绷的弦骤断。
跟她在一起的是谁?周彦还是晋征?或是别的人?
毕竟她那幺好,从来不缺人喜爱。
这是他早已说服自己接受的结局,是他最想要的局面。
妹妹终究会放下对他身体病态的依恋,开始一段正常的纯洁的崭新的恋情。
可为什幺会这幺害怕?
掌心额头冒出冷汗,整个人都紧绷到微微发颤。
深夜光怪陆离的娱乐场所,只是想到她跟其他异性单独待在一起,张时堰就觉得自己大脑如集市嘈杂,偏激的声音叫嚣得他快要失控。
“我刚刚在这里陪李丽吹风,看到她好像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张时堰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着脸往她指的方向走,一边不断拨通傅丹宜的电话。
通了,但没人接,男生低沉的气压更加逼人。
吴芮有些后悔了,为了见他刻意渲染了紧张危险的气氛。
她只是没想到,一向对什幺都没有情绪的张时堰,竟然会这幺在意这个‘关系并不亲近’的妹妹。
通往走廊更深处的路被几个人堵住了,耳边的电话也终于在这刻接通。
两边同时喂了声。
若即若离似远似近的声音让张时堰有所预感地擡起头,越过几人模糊的身影,望见站在人堆里的傅丹宜。
她嘴唇和脚步微动,却在看到身后吴芮时停住,最终收了手机,没有出声。
张时堰没有注意到这里奇怪的氛围,掠过旁人走过去,还没靠近,就被莫名拉住了手臂。
“谁啊你,我们这儿办事儿呢,别来掺合!”
张时堰不喜欢别人碰他,回头时眼神已经带着冷硬的戾气。
“松开。”
他这才注意到,包括拉他这人在内,周围站着三个男生,面孔陌生,其中一个还在抽烟。
四周因此烟熏雾燎,空气滞闷,而妹妹身侧快要靠近墙壁,僵硬又防御地站在原地,手里拎着塑料袋的手已经紧到发白。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复杂,依赖又克制,既有求助,也有疏离。
张时堰统统看懂了,他不敢细想刚刚到底发生了什幺,她又独自面对了多久。
周围包厢的巨响隔着墙壁房门闷闷地砸在耳膜、胸腔,四肢发麻。
他用力压下,甩开桎梏的手,迈到傅丹宜身前。
两人近距离对视,在女孩眼里看到强忍的泪光,想说什幺想做什幺,霎那间都忘了。
喉头重重滚了一圈,握住她发凉的手腕,“走吧,回家。”
几个堵住傅丹宜男人被完全无视,庸俗油腻的脸更加难看。
“操,哪儿来的傻逼,想带走就带走,经过老子允许了吗?”
他上前,挺胸擡手,为施暴蓄势。
张时堰面上仍然平静,大拇指在女孩腕处皮肤轻轻摩挲,低声问,“他动你了吗?”
男生语气虽柔和,但傅丹宜好像察觉到暗藏其中的陌生危险气息,她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反握住他,张时堰已经转身。
扬起的手即将下落时,两道阻止的女声响起。
一声来自身后丹宜,一声来自见情况不对带着保安赶来的吴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