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弟半夜发疯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茱恩的肚子终于饿得叫了起来。她考虑再三,但生理上的需求终于战胜了懒癌,从床上爬起,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晚饭妈妈做的是肉酱千层面,作为一个“混血”家庭,他们家的饭食总是一顿中一顿洋。说实话,茱恩对此没什幺所谓,有时她其实反而更爱吃洋食,吃起来很方便,做起来也简单。

她从妈妈的大烤盘里挖出一小份,放进盘子里,扔进了微波炉。

没把手机带下楼来,茱恩百无聊赖地盯着微波炉里的餐食,看着酱汁由凝固变得沸腾,肉粒和油脂混在一起,不时发出轻脆的噼啪声。食物的香气从微波炉内满溢而出,勾得她咽了几次口水,馋虫大动。

终于,微波炉停了下来。她伸出手准备开门取餐,却发现炉门的黑玻上印出火光明灭的一点。

她伸出手擦了擦,但那丝火光毫无反应。猛地意识到什幺,茱恩迅速地转过身来,吓了一跳。

雷克斯坐在厨房对面的餐桌上,几乎是躺在椅子里。他的手指间夹了一个烟卷,但没有抽,火光在上面闪烁,几乎要烧到尽头。长长一节烟灰悬在烟卷的前列,雷克斯抖了抖手指,把它们抖掉了。

“雷!你差点吓死我了!”茱恩嚷道,放下心来,一边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一边翻了个白眼,“大半夜在这干嘛呢?不睡觉跑来抽烟?你知道妈妈和马克不会支持这种行……”她顿了一下,警觉起来,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两下,还好,只能嗅到普通的烟味。

“别装神弄鬼了,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她转过身去,打开微波炉门,正准备取餐,却被瓷盘出其不意地烫了一下。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喘,把被烫到的右手摸在耳垂上,另一只手去够硅胶手套。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雷克斯没有出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他已经走得这幺近。他打开水龙头,动作有些粗暴地拽着茱恩的手腕放在了水龙头下,沁凉的流水打湿她的指尖,带走了疼痛。

“茱恩。”他说,声音很哑,或许是抽烟的缘故。

茱恩没有擡头也能意识到雷克斯正在看她。他的表情在背光处看不分明,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暖地环绕着她的手腕,简直像稍一用力就能拗断——只有在这时,她才会意识到原来他已经不再只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转,如果她愿意,简直可以把他吊起来打的弟弟。或许那个小男孩在多年前就已经没了,被偷换掉了,现在在她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反正他们也已经和陌生人差不多了,她不知道他每天都在经历着什幺,他很有可能也不知道任何她的事。老天,她甚至不知道他还会抽烟!他们在这所房子里住到18岁,她先去上大学,他稍晚一年,然后——砰!分道扬镳,等到她再次注意到的时候,或许他已经蓄了满腮的胡子,穿上法兰绒格纹衬衫,开着小货车载他的两个女儿了。

“茱恩。”他再次说道。她也注意到从初中开始他就再没叫过她姐姐了。

“嗯?”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看着流水不断地冲刷着她的指尖,有的从她的手背上溅开,打湿了雷克斯的皮肤。

“茱恩。”他舔了舔嘴唇,湿润的舌尖在夜色中反光,“你今天哭了,为什幺?”

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谈过心,她也断然没有和他重新联络姐弟感情的意愿——就看看上次她尝试时他是怎幺做的吧?此时他突然的关心带给她的只有无所适从:“没什幺,我摔了一跤,行了吗?”她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问题,想要把手腕从他的五指间抽出来,却被他攥住了。

“雷克斯,放开。”她压低声音说,已经隐约有些警告的意味。

他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下愈发使她猝不及防。他的声音很激动,语速渐快:“迭戈是谁?迭戈·埃尔南德斯?我们学校冰球队的那个?”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幺!”茱恩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更加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是的,她喜欢迭戈,这不假,但她也没有蠢到把她那少年怀春式的痴恋昭告天下的地步——不管怎幺说,学校里半数以上的女孩们都对他或多或少有点意思,除非她们纯粹只能对同性激起好感。她很确信这事她只告诉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她最好也是唯二的朋友克洛伊和萨拉,这些叛徒!或许是她们告诉了雷克斯,尽管她已经让她们发誓要保守自己的秘密……

然而,转念一想,这又有什幺要紧呢?或许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厚脸皮到跑到迭戈面前求着要上他、还被断然拒绝的消息就已经传遍天下,她会成为整个学校、整个学区……不,全国的笑柄。好吧,但是在那个时间点真正来临之前她还是想保持一点自尊的,尤其是在曾把她当作偶像崇拜过的弟弟面前。

“这不关你的事!”意识到自己完全挣不开雷克斯的钳制,茱恩只得梗着脖子咬牙宣布。

“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然而这话却好像戳中了他的什幺痛点,雷克斯的态度从诡异的沉默变得一点就炸,他环绕在她腕上的手掌愈发用力,让她有些吃痛。他炽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发育地不公平得好的胸肌蹭着她好像三个月前才开始发育的乳房,步步紧逼,几乎要把她摁倒在流理台上。

“身为你的弟弟,你不觉得我应该有资格对你的校园生活有最基本的关心吗?”他质问着,不知道在发哪门子疯,他不再把她的手腕放在水管下,清冽的水飞溅出来,打湿了她左肩上的睡衣和头发,“你喜欢他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们做到哪一步了?接吻?二垒?”

就好像被冷水浇了满头,茱恩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雷克斯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哪怕任何一个长了眼的人,有可能会像雷克斯一样解读她的单恋故事吗?

“别开玩笑了,雷。”她撇过头,眼睛盯向窗外,“你觉得他有可能和我发生任何关系吗?”

雷克斯的动作停住了,有那幺一会,他们都没有作声。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回荡在厨房里。

一辆车经过,引擎声在宁静的夜晚听来犹如霹雳巨响。它开着车前灯,那车灯的光亮从厨房的窗子里穿过,打在流理台边相互纠缠的这对姐弟身上,先照耀着茱恩,接着是雷克斯。

他终于放松下来,从姐姐身上离开。窗外一闪而过的车灯把他的眼睛照得尤为透亮,那是一种浅浅的琥珀色,是茱恩所没有的,属于他爸爸身上遗传下来的东西。

“对不起,茱恩。”他说,站直了身子,“我不知道我是怎幺了。”

“没关系。”茱恩百无聊赖地答道。

她又等了一会,见他没什幺别的话说了,端起已经有些冷的千层面上了楼。

进门的时候茱恩看了一眼镜子,她那件变形褪色的、点缀着美乐蒂的老T恤,左边肩膀处已经被水打湿。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脯上,粉褐色的乳头探出来,几乎有些透明。

*

“一句话都别说。”茱恩竖起一根手指,爬上了克洛伊那辆二手破别克。脏金色头发的女孩撇了撇嘴,拉起手刹:“你知道他们不会让你在学校里扮演崔尼蒂的,是吧?”

茱恩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把妈妈替她打包好的午饭连带着书包一起扔进后座,一边啜饮着克洛伊帮她买的外带咖啡——好极了,尝起来就像洗锅水——一边摘下了脸上架着的夸张墨镜。

“老天!”克洛伊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立马被她脸上那对没有消肿的桃子眼震惊,车身在地上打了个绺,换回了后车的喇叭声和一阵谩骂。克洛伊在他们从旁边超车时摇下车窗,朝窗外比了个中指。

“我想你的小计划进行得并不十分顺利?”她嚼了一下嘴里的口香糖,从车载小冰箱里拉出一瓶冰可乐扔给茱恩,手腕上挂着的一长串手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我早该知道这个提议不靠谱。”茱恩翻了个白眼,把冰可乐敷在眼睛上。即便早有预料,她还是被冻得“嘶”了一声:“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名字!真不知道该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至少这样校园谣传的主角只会是个被卵子占据大脑的白痴,而不会是赤裸裸的茱恩·李。”

克洛伊干笑了两声,作为提出这个建议的始作俑者,她急忙想要转移话题,摆出一副支持者的架势:“别说这些了,姐妹!你今天还想去上学吗?要是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让诺亚给我们请假。我们可以去吃个早午餐,然后窝在我家看《垫底俱乐部》,你知道我有多喜欢这部电影!”

茱恩艰难地闭了闭眼睛,肿胀的眼部皮肤依旧紧绷着。尽管熏肉帕尼尼以及PJ和乔西的爱情生活都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她还是叹了口气:“我们高三了,big   C,现在是十月份,如果我们想去个好大学,最好不要在最近拿处分。”

“随你,little   J。”克洛伊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她俩沉默了片刻,随着越来越接近学校,周遭的建筑物越来越多,绿化相对来说也变得更规整了些,街面上已经出现很多眼熟的车,有几个人把胳膊伸出车窗和克洛伊打招呼。

她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的第三节是数学课。”

“Yup,”茱恩回答,双唇用力喷出P的气音,在已经有些老化的皮质靠背里陷得更深了一些,可乐罐紧怼着眼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的第三节是数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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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雷克斯(Rex)是茱恩同母异父的弟弟,比茱恩小一岁左右,她对他的昵称是雷(Rey)。

茱恩、雷克斯和雷克斯的老爸马克都随茱恩的妈妈姓李。

Hmmm...   所以雷克斯是怎幺知道茱恩的小秘密的呢?(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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