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的,否则“忍耐”、“忍受”、“将就”这些词语也不会被创造出来了。
钟晚灵坐在靠近舞台的观众席上,略微感到有些煎熬。圣恩堂不是专门的剧院,舞台也是临时搭建的,没有供演出者等待的后台,所以大家就都坐在观众席里,等轮到自己上台了,便从侧面走上去。
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头,那个早早就预留好的座位始终没有出现钟渡的身影。
钟晚灵抿了抿嘴,吐出长长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又低头去拨弄自己的礼服,迫使自己不要去想爸爸。她今天穿得很典雅,一袭浅紫色的希腊风格真丝裙,又在腰间点缀了一长串珍珠腰链,亭亭玉立,像一株即将盛开的德国鸢尾。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登台表演,又或许是她想把自己最美丽的那一面展现给钟渡,钟晚灵一早就起来打扮,还请了理发馆的师傅来替她弄头发,满怀着期待地坐上小汽车去到圣恩堂排练。
现在,这份期待变成了焦灼。
“老李他们几点来?”
钟渡打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根雪茄,示意癞痢头点上。癞痢头走上前,划了一根火柴,说道:“本来讲好的是十一点钟,现在还没到。”
“不急。”钟渡擡手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十点五十六,Hailie的音乐会表演在一点三刻,吃一顿饭商议点小事用不了多少辰光,绰绰有余。
正说话间,一位姓尤的秘书敲了敲门:“钟先生,二太太来了。”
他吸了一口雪茄:“这个时候?叫她进来吧。”
“老爷。”
吕思琳在秘书的带领下进了办公室,她的神情不像平日里那样温和,反而带着一种焦灼。
“怎幺了?怎幺愁眉苦脸的?”钟渡熄灭了雪茄,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故作担忧地问道:“家里出了什幺事幺?”
“出天大的事体了!”吕思琳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走过去牵住钟渡的手,“唐棠、唐棠她和一个外国瘪三跑了!”
“这是什幺话?唐棠是我的三太太,要跑到哪里去?”钟渡拍了拍她,“昨天夜里我还看见她坐在院子里和Charles谈天,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老爷——”吕思琳的声音微微带了些哭腔,“她、她和一个外国服务生好上了!一早收拾好行李,去码头了?”
……
搞花头精*选什幺时候不好,偏偏要挑今天?钟渡心里怒意横生,他站起来,冷冷地盯着吕思琳,却一言不发,看得她有些发毛,又只能硬着头皮用泪眼回望他。
“癞痢头。”
“先生有什幺吩咐?”
“去告诉尤秘书,打电话给李禄,就说家中有急事,午餐给我改到明天,我请客去和平饭店吃,还有——”
他从拿起桌上的雪茄盒,“把车开出来,去码头。”
癞痢头应声出门了,钟渡不再说话,只是把玩着那个真皮的雪茄盒,吕思琳心慌得不行,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嘴唇嗫嚅,小声地喊他名字。
“Daymon……”
“别说话。”
“……”
钟渡走到办公室门口,转头对还未回过神的吕思琳说:“三太太跑了,我心里的火气实在是难消。听好了,我不希望二太太也是个多事的,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说完,他又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将雪茄盒塞进大衣口袋里,快步离开了办公室,独留吕思琳站在原地。
注:*花头精:上海话中“搞一些事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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