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磅礴大雨掩盖了徐行的狼狈,路人行色匆匆赶路回家,掠过雨中失意的男人。

他摸出装戒指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戒圈内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虽幼稚,却也带着他对这段感情的执着。

戒指被人扔了出去,滚落在下水道边。

一身西装被雨淋的乱七八糟,往日体面矜贵的男人狼狈的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他行尸走肉的移动到那枚滚落在地上的戒指旁,最终还是蹲下捡起,顾不上上面的污渍,放到胸口处的口袋。

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徐行不记得自己开了多久的车,开车时恍惚的几次变道没看后视镜,被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

平日里脾气暴躁的大少爷恍若未闻。

回到熟悉的家中,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如海水一般涌过来的窒息感。

在天价房价的a市,徐行拿着自己创业挣来的全部家当买下了这套房子,顶层,复式。

装修那会他去问白松月的意见,对方却告诉他你自己看着办,我很忙。

他习惯了收到这句话,总是“我很忙”。

他没有察觉丝毫不对,依据白松月极简的穿衣风格和冷淡的性子选了极简现代风。

直到今日,他看见了那位家里的样子,他才突然明白,原来不是她很忙,而是她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这套房子装修成什幺样都与她无关,她的未来从没有把他纳入其中。

明明在这里住了两年,白松月在这里留下的痕迹轻的几乎看不到了,一个行李箱就装走了她的所有家当,其他各处和当时刚装修完无异。

徐行想要找到她留下的痕迹慰藉自己,躺在她躺过的床单上,闻到了上面淡淡的香水味,是那款她最爱的香水。

徐行愣住了,他想明白了她爱那款香水的原因。

香水的味道和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而她每天躺在的身边,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巨大的痛苦几乎席卷了他,眼泪不知为何落得汹涌,他咧着嘴笑,神情又疯又狠。

空荡荡的房间没了女主人,徐行再无顾忌,点燃香烟,在烟雾缭绕中发呆。

他找人调查白松月和那人的事情,很快,对方就回了消息,不是调查报告,而是一个微博账号。

名为云边月的账号似乎是个小号,关注的数量不多,只有一位,粉丝的数量也不多,只有一位。

上千条博文几乎都是一个点赞一个评论,偶有多个点赞的情况,里面点赞的也都是些卖片的号,不像是真人。

除了那一个,“moon”,头像是两个少男少女穿着校服牵手的背影。

相恋六年,徐行立刻认出其中少女的身影。

他手抖的拿不住手机,却无法控制自己浏览博文。

最新一条博文停留在六年前。

“高考完要和哥哥去看海”

——好

——算了还是不要了,不想给别人看你的腹肌

——只给宝宝一个人看

“背不会离骚怎幺办”

——明天来我家,看着你背

——不要,你肯定又要打我

“兰倚云就是个衣冠禽兽,我要给全校同学曝光他们的学神背后干的好事”

——对不起昨天没忍住,我去给你买药涂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兽性大发

越往下翻徐行越拿不稳手机了,他的心被人扯出来捅了几道,大脑却越发的清醒,想明白了许多曾经他没注意到的事情。

原来,白松月找他要联系方式是因为他长得像兰倚云,并不是他以为的一见钟情。

原来,她喜欢他留长发,是因为那个男人是长发。

原来,她总是叫比她还小的自己哥哥,是因为她喜欢这样叫那个男人。

从头到尾,这场游戏里都没有徐行这个人的存在,只有白松月和兰倚云,而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被投射感情的代替物。

他被打扮成与那人相似的模样,一言一行被她规范成他的样子,甚至连亲密时的样子都要与他相似。

太多太多细节涌上心头,徐行连眼泪都流不出了,他发现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被白松月单方面分手后,徐行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坐在会议室被秘书提醒了才发现自己没打领带,发丝不再一丝不苟,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

借着谈生意的借口,徐行来到白松月的家乡。

他走过传说中的省外国语高中,站在她曾经站过的校门口,久久静立无言,最后因为这幅不像好人的样子被保安赶走了。

晚上和合作伙伴定在省外旁边的一家火锅店,据说那是这里口碑最好的一家店。

徐行和被称为沈总的中年男人问好,握手,如常的坐在包厢里谈生意。

包厢的窗户对着门口,他看见一对情侣牵着手走进来,女生高挑靓丽,穿着亮色的短裙和板鞋,男生一身卫衣牛仔裤,揽着女生的腰。

啧,徐行看见碍眼的情侣心情沉了几分,立刻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们。

这种低气压在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彻底跌停。

“哥哥咱们先点锅底吧,小曦说他们堵车了。”

他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发现那对他以为的大学生情侣正是他的“前女友”和……

“徐总怎幺脸色不好,是不是这家店不好吃?”

徐行僵着脸摇头,眼神却一直盯着窗外。

他何时见过白松月这样青春无敌的样子?她化着鲜亮的妆容,脸上粉嫩娇颜,正撒娇叫那个男人举着小镜子方便她补妆。

“哥哥你看我这个口红色号好看吗?”她嘟着嘴在那人眼前晃来晃去,仰头在他唇边印了上去。

徐行几乎要把手里的筷子掰成两段,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方向。

他看到那人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也不恼,慢条斯理的擦掉嘴边的唇印。

白松月两人坐的是四人桌,对面缺失的两人很快到了。

是牵手的一男一女。

女人小小的,编着个麻花辫,戴着圆框眼镜,五官清丽,看不出实际年龄,男人则是与她截然相反的风格,高大帅气,带着几分痞气,胳膊露出半截花臂。

白松月见到许久未见的林曦文,没等她反应过来,小小的女人就冲到了她怀里埋在她胸口。

兰倚云冷着脸,“魏启管管你老婆。”

学神发话,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立马拽着小女人的衣领把人拽到身边。

说来好笑,当年白松月和林曦文认识还是因为林曦文扬言要追兰倚云,她说要考过白松月,然后追到学神。

故事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结束,林曦文运动会崴脚没办法走路,学校里又没什幺人,白松月没过去嘲笑她,反倒背着她去医务室涂药,又让自家司机把她送回了家。

自那以后林曦文再也不提追兰倚云的事了,天天跑到白松月班门口堵她,每天来送早餐和奶茶,成了跟兰倚云抢活的人。

后来林曦文竟然跟他们年级的学渣混混在一起了,这对不被人看好的情侣是他们当中最早结婚的一对。

如今林曦文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女儿,看起来却像是停留在了十八岁。

白松月牵着林曦文的手把她安置在座位上,叫来服务员点菜。

她天生有一种照顾到所有人的高情商,润物细无声的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又不让人感到唐突。

他们的高中班主任老林就是看中了她这点,选她当了班长。

当了三年班长,就是最爱说闲话的人也挑不出白松月的毛病。

每一个人的口味和忌口白松月都记在心里,给不能吃辣的魏启点了鸳鸯锅,给林曦文点了爱吃的黄喉和猪脑,又混素搭配点好了菜。

她把点好的菜递给林曦文,“小曦你看看还要不要加点什幺?”

林曦文摇头,“咱大班长点菜准没错。”

菜逐渐摆上来,四个人一边吃一边聊。

“兰倚云,当年你一声不吭的跑出国,可是给我们月月哭惨了,你这回来不会再走了吧?我们大美女这幺抢手,你小心被别人偷家。”

白松月放下筷子瞪她一眼,“说什幺呢,赶紧吃你的猪脑吧。”

林曦文却不理她,非要盯着兰倚云让他说出个所以然。

兰倚云的眼睛闪过一瞬黯然,“当年……是我的错,没跟她说就走了,以后留在a大工作正好能陪着她。”

白松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嗯,等我们都稳定下来就结婚。”

啪……

徐行手中的筷子承受不住压力断成了两截。

他再也忍受不了,冲出了包厢。

白松月被人拽了起来,她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白松月,那我呢?我算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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