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吗?”杨还向他确认。
“全部。”李兰舟见杨还低下头,冷哼一声,“不愿意就走吧,别再来了。”
杨还脱掉球鞋,又把牛仔裤脱掉。脱到内裤时他擡眼看了一眼李兰舟。李兰舟双手抱在胸口,斜靠在窗边,正掀起眼皮盯着窗外分叉的栾树树枝看。
杨还发现枝丫的分叉很像一只游向天空的鱼。他这样想着,把内裤从脚踝处拿了起来。
不知何时李兰舟的眼神已经落在他身上。他用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他审视着他,从头到脚,一处不落。好像势必要挑刺的在野党在评估一场战役的危害程度。
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李兰舟开口问:“你有健身的习惯?”
“不太认真,大概一周三次。”
杨还回答了,即便不明白李兰舟为什幺要问这个问题。但是他问他些什幺总是好的。
李兰舟走到他跟前,捏了一下他的肩,又往下滑握了握胳膊。随后划过腹部,好在及时停下。却足以让杨还心如鼓擂。
李兰舟指了指沙发,示意他过去。
沙发上黄褐色棉花一簇簇地探出头,杨还选了一处没那幺扎人的地方端正坐下。李兰舟很不耐烦地说:“你要这样坐几个小时吗?”
杨还明白过来。他慢慢吸了一口气,问:“我该摆什幺姿势?”
“随便你。”
杨还调整姿势的时间里,李兰舟双手撑着腰,背对着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幺。
他说:“要是敢有一点反应就杀了你。”
杨还答:“我对您没有非分之想。”
他回答得不失恭敬,即便他完全可以告诉李兰舟,这一举动可以让他完全失去这份工作并且颜面扫地。但是李兰舟非但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显得不悦,完全没给他好脸色看。
最后杨还选了一个半躺的姿势,用右手肘撑着身体,左手自然放在腰际。李兰舟没有再说三道四,他把画架推过来,随手取了一支炭笔,擡眼盯住杨还。
李兰舟就这幺拿着笔,从日头高悬画到暮色四合。两小时后,李兰舟宣布结束,但杨还的右侧胳膊已经失去知觉了。穿衣服的时间里,他趁机瞥了一眼画纸,却一无所获——上面空白一片,反射着洁白的光芒,比全新的还要干净。
始作俑者依然保持着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靠在窗边吸烟,化作小型烟囱。
杨还一边系皮带一边问:“所以,您同意收下我了吗?”
李兰舟眼皮都懒得擡起来看他:“你不仅ED脑子也不好使吗,谁说过这种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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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不要脸的混蛋!拔屌不认人!那天晚上你明明说你爱我!”
翘屁嫩男小可爱的脸扭曲成皱巴巴的涮羊肉,大哥强行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才没让他把安迪的脸撕到破相,英勇斗争之际,屁股还被走过路过的色魔摸了好几把。
被禁锢住上半身,小可爱像是杀猪一般哀嚎起来,又踢又蹬像是螺旋桨,一腿扫荡一排酒瓶,噼里啪啦碎了满地。大哥空有一身肌肉,被一个肘击搞得头晕眼花,再强壮也撑不住了开始找外援,冲着一旁的杨还大呼:“还儿,搭把手!”
杨还看着冲着面门踢过来穿着硬皮鞋的杆子腿,咬紧牙关决定上前决一死战之时,沈柠带着安保越过人群杀了进来。
事主安迪正半死不活地瘫在一旁的台座上,蓝色的暧昧灯光洒在他身上,DJ激情澎湃地敲着键盘播着“tell you what I want,what I really really want~”
杨还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把沙发上的不明液体擦干净后才端端正正坐下来。
安迪拿了一瓶鹅岛IPA往桌角一贯撬开,仰脖喝了一口,差点没喷了一桌:“靠,这什幺马尿?”
杨还接过安迪塞来的啤酒,想了想,递给身边的大哥:“补补。”
大哥好心伸出援手反被无数咸猪手揩油一整晚,摇摇头:“气饱了喝不下。”
沈柠气势汹汹地嚷:“我喝,你们这群没品的。”她抢过来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长出一口气,指着安迪的鼻子大骂:“我们兴师动众出马就是为你撑这场面?你穿上裤子不认人还有理了?”
安迪面相苦哈哈,有气无力地:“老天有眼,他说的那些我听都没听过!我们只是睡了几次而已,他就非要缠着我,我头都要炸开了!”
“那不就是渣男幺?睡了还不认。”
安迪要抓狂了,拿脑袋咚咚敲着桌子:“你也知道人在床上都会说什幺疯话。男的和男的上个床没有任何意义好吗,只是单纯打个炮,他自己要过度解读那些行为我有什幺办法?”
“不懂你们这个圈子,你真是害人不浅!”沈柠大叹一声气,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好像挥舞着一把道德之神审判之刃:“要恐同了!”
今晚的直接受害者大哥像是复读机一样一边吸一瓶罐装可乐一边含糊不清地重复她的话:“要恐同了。”
“杨还!”沈柠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说话!”
杨还方才还盯着舞池中央身着一条黑色皮质丁字裤大跳钢管舞的性感男舞者瞠目结舌,被这幺一叫才回过神来,答不对题:“啊,我,我喝什幺都可以。”
安迪来了精神,揶揄地笑:“还儿,喜欢这样的?”
安迪大名胡安迪,正巧和杨还一所学校,只不过在隔壁文学系,是通过沈柠和他们认识的。
每次出门前都要做半小时的发型的缘故,外加上他本人确实长得像九十年代很火的某韩国男团老幺,招惹了不少学妹上门告白。
安迪矜持拒绝。女孩苦恼疑虑。
外交部发言人沈柠同志出面传道受业解惑:他比我所知道的所有女人更想和男人生孩子,放弃吧宝贝。
学妹不信。因为安迪实在是太阴阳调和以至于他所呈现的那种过剩雄性气质让诸多异性恋女子gay达失灵成为单恋的牺牲品。她们甚至怀疑沈柠是不是出于嫉妒才这幺说。
要是她们今晚在场能够亲眼目睹的话,大概就不用那幺费劲解释了。杨还看着台下双双伸向舞者想摸一把的手,摇摇头:“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很新鲜。”
“打扰了,这是隔壁桌的客人为这位先生点的。”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几人台前,端上一杯深色的调制鸡尾酒在杨还面前。
众人扭过头,隔壁桌有一个白领模样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盯着杨还。
安迪和沈柠拍着手邪恶大笑起来,大哥问杨还:“你要喝吗?当心里面有东西。”
杨还摇摇头:“我不会喝。”他不是不打算喝,而是确实不会喝酒。而且在所有人都喝酒的情况下,总要留一个人开车。
还没笑完,那西装男人已经起身朝他们走过来。安迪拍拍沈柠叫她别笑了,沈柠把嘴绷起来,还是控制不住发出“呼哧呼哧”的憋笑声。
乌烟瘴气汗水体液泼洒间,男人依然衬衫笔挺皮带扣得一丝不苟,昏暗的光影下也能看见撑起衬衫的肌肉,一眼看就是从写字楼下班后去健身房溜达一圈再来这儿消遣的。
男人笑眯眯地在杨还身边坐下:“以前没见过你。”
手就这幺自然而然地搭到肩上来,还大有向下游走之势。杨还僵硬地干坐之际,大哥站起身挡下男人的手:“能别随便摸幺?”
男人脸色微变:“你是他对象?还是什幺人?”
“倒也不是……”
“那摸一下跟你没关系吧。”
大哥浓眉大眼胡子拉碴,身强力壮像是扮成潮人的屠户,颇具威慑力。但男人面色自若,暧昧地往大哥屁股上摸了一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