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亚像一个菜篮子一样,被贝尔德赤ll裸ll裸地提溜着走在第六街的大路上。也亏得是时值深夜,外出的行人不多,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看到这一伙人都会自动避让开,不敢上前来打扰。但这并没有安慰到艾尼亚,少女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掐出血来,只求这一丝疼痛可以让她因为愤怒而过于沸腾的头脑冷却一点,好找出一线逃跑的生机。
但四肢都被反绑着,没有工具没有同伙也没有念力,还能有什幺办法逃脱?看着一行人离一个建筑越来越近,艾尼亚的心越来越凉。之前桀骜不驯地神色也渐渐被惶恐不安取代,唯一的倔犟就只剩下了绝不求饶。
不过她那一直没有复位的下颌骨也求不了饶,就连搬出揍敌客来震慑他们也没有机会。
该死,真是太失策了……
“哟,这不是咱们幻影旅团的团长嘛,什幺风把你吹过来了?”
“有朋友来了,就赶过来见一面。”
一个略带磁性的嗓音把艾尼亚从越坠越深的恐惧深渊中拽了回来。和贝尔德这种一直留在流星街的原住民,说话粗鄙不堪的用词相比,这个声音明显经历过文明世界的雕琢,重音恰到好处,没有任何怪异口音。
红肿着半边脸,艾尼亚挣扎着擡起头往说话的男人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披着黑色风衣,额头上绑着绷带的黑发黑眼男子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同伴,看似松散实则保持警惕地和拎着她的贝尔德打招呼。
似乎是因为被拎着的女孩也是罕见的纯黑色头发,男子多看了她一眼,把少女一身掐痕青紫收入眼底,眉毛略为挑起半边。贝尔德以为他对手中的少女感兴趣,得意地把艾尼亚的脸特意擡起来向这位幻影旅团的领头人显摆。
“瞧瞧,今天刚收的新货,头一回在流星街看到这幺水灵的货色,真是开了眼了,还是个雏呢,西尔佛大人肯定得高兴坏了。”
要按照库洛洛的逻辑,这一帮子人做事实在是太不讲究。要送给老大的女人怎幺好就这幺赤身裸体地一路大摇大摆地拎过来,就算是要搓磨女人的性子也不是这幺做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往送到面前的少女面孔仔细看了一眼,但就这一眼把他定在了原地。
艾尼亚也终于看清了这个能和贝尔德搭上话的男人的长相,那一对电灯泡一样熠熠生辉的耳坠更是醒目。布满灰尘的记忆被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唤醒,少女在贝尔德的手上激烈地挣扎起来。
“K唔唔——,K呜呜——”
被卸掉的下颌成了她求救的最大阻碍,流个不停的津液从嘴角往下淌,一滴滴地落在袒露在外的胸上,狼狈得可怜,但少女那双和艾比如出一辙的眼睛让库洛洛浑身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声音都开始发起不易察觉的抖。
“艾尼亚?是你吗?艾尼亚?”
少女挣扎得更激烈了。从被抓起,除了收到刺激掉过几滴生理性眼泪外就没有哭过的眼睛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迅速涌出泪水,拼命点头。即使脸上肿了一片,小巧精致的五官依旧能看得出艾比和伊路米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纯黑色里面布满星光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会有错了,库洛洛一个闪身把艾尼亚从贝尔德手上夺了下来,先帮少女把脱位很久的下颌骨复位,并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遮挡。
“呜呜呜……库,库洛洛叔叔……”
艾尼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前一直憋着的委屈在遇到熟人后终于忍不住了,缩在库洛洛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库洛洛稍微检查了一下少女的身体,发现没有收到什幺不可逆转的伤害后,才勉强松了口气,稍微有心思逗逗这个几年不见的小丫头。
“真的是艾尼亚啊,怎幺都长这幺大了,我还以为你应该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呢。”
是啊,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世界的流速会不一样,艾尼亚在猎人世界里也就失踪了两年多,虽然足以把艾比逼得精神崩溃,但大家都以为这次回来的应该是八九岁的小姑娘。哪成想,艾尼亚竟然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整整八年的时间,已然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搜索目标就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库洛洛,这是什幺意思?”
贝尔德打不过库洛洛,更摄于幻影旅团的威名不敢上来抢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库洛洛把少女从自己手上夺取,然后温柔地抱在怀里哄了起来。
“什幺意思?贝尔德,你要大难临头咯。”库洛洛冷笑一声,“她就是揍敌客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你们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什幺?”
“什幺?艾尼亚小姐的照片我们见过啊?!”
不光是贝尔德,他带过去的那些一起在艾尼亚身上揩过油的男人们都惊呆了。
高大的男人不敢置信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相纸,上面正是艾尼亚六岁时的照片,圆圆的脸,笑得一脸天真可爱。而之前那个被他特意验过货的少女,已经是张精致的瓜子脸,漂亮得很,除了同样是黑发黑眼,这个眼拙的男人若是没有人特意指出,是真的半点没有联想到一起去。
“解开,给我解开!”
艾尼亚现在还被牢牢束缚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带头欺负自己的男人给撕成碎片,但贝尔德也是这幺猜的,所以踌躇着不敢上前。
“飞坦,去喊艾比和伊路米过来,告诉他们艾尼亚找到了。”
库洛洛见贝尔德僵持着不愿意动弹,还停留在雷劈了般不敢置信的状态中,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没错,艾尼亚和伊路米落脚的地方就在这座建筑的不远处,离艾尼亚差一点就被关起来的地牢就只隔不到一百米。这个以头目西尔佛的名字命名的,第六区赫赫有名的势力还做着各种流星街常见的勾当,其中就包括人口贩卖和红灯区的皮肉生意。而西尔佛本身也是出了名的酷爱性《aaa》虐,和飞坦还有过技术层面的交流,这也是为什幺幻影旅团和这个帮派还算有交情的原因之一。
若不是今天库洛洛想着来了一趟第六区,也该要和西尔佛打声招呼,那艾尼亚一旦被关进地牢里,就算是在艾比的眼皮子底下也难逃被剥皮削骨的下场。即便告诉别人她就是揍敌客失踪的女儿也无济于事,残忍的流星街人只会害怕对她做的凌虐被揍敌客发现,而选择杀人灭口。
刀子落在别人身上的时候都无所谓,可一旦落在自己人身上时就是天壤之别了。
揍敌客大少爷夫妇失踪了两年多的独生女儿终于找到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艾比的耳朵里,这个神经高度紧张的女人自从来了流星街后就无法再把对女儿的感应更精确一些,只能每日焦急地守在屋子里,等待好消息的传来。
所以当飞坦来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没来得及关注为什幺飞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满脑子都是女儿终于找到了,狂喜得差点晕过去。
“艾尼亚,我的艾尼亚在哪里?”
提着裙摆,披散着满头长发,忧郁而美丽得和肮脏破败的流星街格格不入的女人一路高喊着艾尼亚的名字,像一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四处张望着。
从库洛洛怀里探出个脑袋,和贝尔德僵持不下的艾比听到久违地母亲的声音,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决堤。在异世界里漂泊的时间已经比和母亲相处的时间还要久,想来简直都不可思议。
少女抽噎着挣扎着往母亲的方向探去,迫切地想要得到来自母亲的温暖,剧烈挣扎下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还差点摔到地上。
幸好被艾比接住了。
“艾尼亚?这是我的艾尼亚?怎幺长这幺大了?!”
“妈妈,妈妈是我啊,妈妈……”
艾比自然不是质疑艾尼亚的真实性,只是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记忆中还是个小团子的小姑娘怎幺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个青春少女。还有这赤裸的身体,反绑的四肢,红肿的脸又是怎幺回事?是谁敢伤了她的宝贝女儿?!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妈妈都要疯了……”
艾比怜爱地把艾尼亚被汗水浸湿而糊在脸颊上的头发理到一旁,看着女儿受伤的面庞亲了又亲。检查到身上的印记时,艾比周身的念压已经强到贝尔德几乎要跪下的程度,让还对艾比心存轻视的男人在稀薄的空气中憋得满脸青紫。
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攀上了揍敌客这棵大树的菟丝花,没想到这一朵花竟然散发着有毒的,黑暗的香气。跪倒在地上的贝尔德挣扎着擡起头,应该是因为缺氧而眼花,否则怎幺会看到女人身后似乎伸出了张牙舞爪的黑色触须,遮天盖日般扭曲缠绕成污秽的一团?
“咳,咳️……”
“艾比,先不能让他死了,否则会很麻烦。”
为了避免念力因为念能力主人的死亡而变成很难消除的残念,库洛洛不得不冒着被迁怒的风险,出言打断艾比的暴怒。女人注视着女儿时的目光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但瞥向这个疑似罪魁祸首的男人时,中间刺骨的寒意让贝尔德哆嗦着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烂泥。闷热难耐的衣服下,竟硬生生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母女,贝尔德恨不得把自己这无用的眼睛给戳瞎。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怎幺就没有认出来!本来可以是一场天大的富贵,却硬生生被自己弄成一团糟,他现在唯一的庆幸是不曾真的侮辱了艾尼亚,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夫,夫人……是,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了艾尼亚小姐,然后,有一些小小的误会,造成了,造成了一些小小的误伤,只是小小的,还,还请夫人和小姐,原谅……”
“你先给我解开!”
艾尼亚尖利着扯着嗓子喊道,双手双脚被绑在一起的姿势别提有多难受,而且没有念力的保护,女孩即使在母亲的怀抱里也依然没有安全感。
“解开它。”
贝尔德本来还想再谈一谈条件,但被艾比那毫无温度的眼睛注视着,什幺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乖乖照做。艾比掀起盖在艾尼亚风衣上的一角,露出被捆的手脚,虽然这样以来不可避免地也会露出少女圆润饱满的臀部,但已经被艾比彻底镇住的贝尔德不敢再多瞟一眼,只是伸出手盖在镣铐上,施展念能力解除手铐。
原来他是具现化系的念能力者,而这【牢不可破的束缚】就是他的念能力,一旦被铐上,不论用任何方法都不能打破,所以即使艾尼亚恢复了念能力也不一定可以割破这个由念力构成的手铐。
“啊——”
在艾尼亚恢复念力的下一秒,女孩就迫不及待地施展了空间斩,削去了贝尔德那只曾探进她身体里的手。喷涌而出的血液喷了贝尔德来不及躲避的手下们一头一脸,这一系列的变故让这群刚刚还跟在贝尔德身后耀武扬威的渣滓们完全反应不过来,在男人的惨叫声中,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哆嗦得不行。
“妈妈,妈妈……他们都摸了我……他们把我抓了起来然后都欺负我!还有,还有那个商队,居然敢出卖我,我要把他们所有人全部都碾成泥!”
“好好好,都听你的。”
命根子女儿终于回来了,本来就十分宠爱艾尼亚的艾比,更是什幺都会答应。而刚刚一直站在母女俩身后没有说话的伊路米,也脱下了外套,把艾尼亚光在外面的双腿盖住。艾尼亚长大了,拉长了的身型缩在艾比的怀抱里看着有些吃力。
“要不还是我来抱着吧。”
伊路米向艾比伸出手,但女人摇摇头躲开了,紧紧地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刻也不想松手。
“爸爸……”
艾尼亚有些怕又有些孺慕地喊了一声伊路米,她既害怕伊路米会因为她擅自使用念力把自己玩丢了的事情而责罚她,又期盼可以重归伊路米的庇护成为不管怎幺作妖都会有人收拾烂摊子的小女儿。
但显然伊路米并没有任何责备她的意思,听到久违的,来自女儿的呼唤,伊路米的面瘫脸都裂开了一道痕,擡手摸了摸艾尼亚乱糟糟的头发。
“回来了就好,先跟着妈妈去休息吧,这里我会替你料理好。”
库洛洛眼酸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忍不住也开口:“艾比你先带艾尼亚回去收拾收拾吧,这里有我和伊路米,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救命啊!”
“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者无罪啊!”
……
求饶声乱成一片,吵得艾比和艾尼亚不约而同地都皱起眉头。但很奇怪地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试图反击,就连西尔佛得到消息后都没有露面,默许了揍敌客对这些不长眼的手下们随意处理。或许是揍敌客和幻影旅团站在一起的威名太过响亮,让人望之就直接丧失了反抗之心,总之艾比抱着艾尼亚离开的时候出奇地顺利。
“妈妈……”
少女哽咽着,本来有说不完的想念和诉不完的委屈,但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后就都抛在了脑后,满心满眼里都只剩下母亲那明显消瘦了许多的面容。
“妈妈在。”
“妈妈。”
“妈妈在”
“妈妈。”
“妈妈在呢,爱崽崽,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离巢的雏鹰终于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巢穴,再一次躲藏在雌鹰的翅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