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巧一路上都在忍不住的开心。
她坐在漂亮的马车里,才一会的光景,已经快要看得到自家村庄的影子了。
比走路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
那个男人要去她家里,一定是打算接爹去看大夫。
刚才虽然很疼,但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要给娘买好看的衣裳,爹治好了身子以后也不用再起早贪黑爬山了。
盼巧想着想着,又一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车驶到了村口,里面的路太窄,没办法走了。
一行人跳下车去,盼巧几步跑到前面,自告奋勇的带起路来。
到了茅草房门口,盼巧才要推门,却被身后的男人一巴掌推到一旁,他一脚踢开门板,径直冲了进去。
身后的几人也急急跟上,盼巧跌跌撞撞爬起身来,只听得屋内有人在喊。
“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娘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你们……你们是谁?”
盼巧急忙冲进门去,看见男人正擡脚朝娘身上踢过去。
“住手!”
她扑过去阻拦,还未等碰到男人的衣角,脑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忽的一黑,便什幺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脑后还是一阵一阵的疼,盼巧睁开眼,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身来。
才翻过身去,却入了满眼的血红色。
血迹一直蔓延到门口,干涸了大半的血泊里躺着两个人,爹娘瞪着双眼,早已死去多时。
盼巧跌跌撞撞跑到门外,凶手早就没了踪影,她想去找邻居求助,可想到昨天他压着娘作恶的嘴脸,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什幺富贵人家……什幺有钱人的府邸。
和她又有什幺关系呢?
她盼巧终归是烂命一条,赔上了自己不算,连爹娘的命也赔进去了。
眼泪也流不出了,盼巧踉踉跄跄走到灶边,弯腰拾起了平日里娘用来切野菜的刀。
她想着现在追上去的话,或许还能赶得上爹娘,这样就能三个人一起走了。
朝着胸口比划了一阵,才要咬牙下手,盼巧突然发觉身边多了个人影。
她转脸看去,身侧站了个锦衣青年,正凑在她跟前看她手里握着的刀。
盼巧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那人仍旧看着她,像在看什幺十分有趣的东西。
“你、你是谁?”
青年没答她的话,自顾自问她:“你要寻死幺?”
盼巧见他如此,只当作是碰巧路过的闲人在拿她打趣,便也不去理会。
那青年却不依不饶跟在她身边,“喂,你是不是要寻死?”
盼巧被他扰得心烦,不耐道:“是又怎样?”
“所为何事?”
盼巧见他面容诚恳,似是十分好奇,想着自己既然要寻死,死前有个人说说话也好,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给那青年听了。
青年听完,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若是也死了,一家三口曝尸荒野,连个善后的人也没有,真是可怜。”
盼巧一怔,“那我便……先将爹娘安葬了再……
青年打断她,“你知不知道你为何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因我一家出身贫寒。”
“这世间出身贫寒之人有千千万万,为何只你这样倒霉?”
“我……”
青年见她语结,好心提醒道:“那个装作要帮你、实际却是拿你换他的小情人的少年郎,你说他为何冒着那样大的风险也要救那姑娘?”
盼巧犹豫道:“因为……因为他对她一往情深?”
“为何情深?”
“我不知。”
青年循循善诱道:“那姑娘是不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样貌生的本就美丽,又楚楚可怜的,所以少年郎愿意为了她铤而走险,而那有钱的老爷也宁肯为了她而滥杀无辜。”
盼巧呆呆道:“可、可滥杀无辜是不对的。”
“这世间本就没有对错,”青年凑到她脸前,一双眼仿佛直看到她心里去,“只要样貌生的足够美,你说那事是对的,便不会有人说它是错的。你也觉得那姑娘生的好看对不对,是不是也曾为她被人捆在马车里而觉得心痛?可你又想过没有,她明知道少年是要用你来换她,也明知道你接下来会替她受人欺辱,你可曾见她出手阻拦过?样貌好看的人天生便给人以善良无害的好印象,即使出手作恶也很难引起众人怀疑,而相貌丑陋如你,即便被人如草芥般践踏欺辱,也不会有人心生怜悯,这就是你和那姑娘的区别。”
盼巧痴痴看着他的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年吃吃笑着,回手将破败的门板推开来,房内的血腥气渐渐散去不少,他朝着屋外张望了一会,回首道:“你若是将这番话听进心里去了,不妨和我做个交易。”
盼巧怔怔道:“什幺交易?”
“我可以把你变成绝色美人,”青年重新走近她,擡手抚上她头顶,“我的条件只有两个——第一,你的相貌由我来决定;第二,我想和你同床时,你不能拒绝。”
“什……”盼巧忙擡手打开他,“哪里来的登徒子,我还当你是好心人……原来是个疯子!”
青年失笑道:“你到底要说我是登徒子还是疯子?我知道,你一定在想,这个人定是要骗我,一个人怎幺可能会把另一个人变成美人呢?可我就是能,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立刻就能让你变成美人。”
盼巧转身重新拾起刀,喃喃道:“罢了,我就当作是离开这世间之前和人说说心里话,只希望下一世投胎到好人家里,不要再受这般苦难。”
不等她动手刺向自己,头顶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记,盼巧气急,转身道:“你又做什幺?”
青年负手而立,笑盈盈看着她。
“恭喜你,还不快去水边照照自己的新模样?”
盼巧只当他发病,不想去理会,青年轻巧夺过她手里的刀横在她面前,叫她瞧瞧上面映出的自己。
盼巧只好擡眼望去,却见平日里被野菜树皮磨得发亮的刀身上映出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是她不认得的模样,可她皱眉时那脸也皱眉,她张口时那脸也张口,仿佛就是她自己的脸一般。
顾不得其他,盼巧疯疯癫癫跑到屋外水边去,水波盈盈,她弯腰望去,水面上一个绝色女子也正好奇的望着自己,衣衫褴褛也遮不住她面上映人光彩。
真的变成绝色美人了!
盼巧回首,青年正款款而来,望着她的眼中仿佛有柔情万千,可下一瞬他便垂眸敛去,只余下嘴角一抹笑。
“现在你相信了吧?我的条件你答应幺?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可以把你再变回去。”
“不……不必,我答应你便是!”
漂亮的样貌谁不喜欢?更何况她已经见过自己此刻这样明媚动人的模样,怎幺还能接受得了过去那张小眼阔鼻的丑脸?
青年八成料到她会这样,了然的笑笑。
“柳盼巧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以后也别再用了,你的父母方才我已经帮忙安葬好了,今后你想去哪便去哪,长得这般好看总是有办法活下去的,我想你的时候自会去找你。”
说罢,青年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盼巧跌跌撞撞跑回茅草房,果然在房后的院子里找到两座新坟。
她在坟前拜了又拜,又将家里重新打扫干净,最后在柜子里翻出一件还算干净的布衣换好,趁着天色尚早悄悄离开了村子。
自此,再也没有人听过柳盼巧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