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烟在司闻的公寓待了一天,期间虹姐给她打了个电话,说那胖男人被糖果拉黑名单了。
这很正常,糖果虽然是个鸡窝,但老板在歧州也算是个人物,不出事的时候,给钱的是大爷,想怎幺玩怎幺玩,出了事,就算给再多的钱,该办也得办。
他不会顾忌周烟是糖果的老人,也会顾忌司闻在她身后,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该站哪一头。
差不多七点,周烟准备离开。
还没出玄关,司闻回来了,脸色惨白,额头、鼻尖一层汗。她下意识踮起脚,伸手去摸,湿漉漉的一片,凉透了她的掌心。
把他扶到沙发,周烟给他倒了杯水,刚送到嘴边,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往上看,他的眼白全被红血丝覆盖,嘴唇发青,看起来状态很差,有些地方很疼。周烟只是淡淡地问:“吃哪个药?”
司闻把她拉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固住她的腰,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那种架势让人发慌。
周烟没防备,胳膊不小心磕在了茶几上,疼得她低吟一声。
司闻突然放开她,把她胳膊拉过来,看一眼那块红,低头含住。
周烟磕到的那一块肉就这样被司闻含在嘴里,柔软的舌头包裹住她的皮肤。本来挺疼,现在只剩下痒了。
她觉得差不多了,够了,往回抽了抽胳膊。
司闻猛地攥紧,更用力地舔她那截胳膊,后面舔变成咬。
周烟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咬紧牙,闭紧嘴。
司闻把她整条胳膊祸害的没一处有好,他还不满足,掀开她衣裳,又吸又咬,咂咂作响。周烟几乎可以想象到,等会儿她这对奶子会成什幺样。
后面太疼了,周烟的意识开始流失,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司闻……”
司闻恍若未闻,只一味施暴。
周烟攥紧的拳头里已经有血渗出来,是指甲揳进了掌心。她抖的越来越厉害:“我疼。”
这两个字太虚,要不是周围太安静,很难听清楚,更何况司闻的理智被关上了开关,根本不可能听到。但是很奇怪,他停下了,慢慢仰过去,闭上了眼。
周烟就像脱水一样斜靠在沙发,被咬的胳膊变成血青色,胸也不能看了,有些地方还破了皮,血珠被缝在伤口里。
如果不是她胸脯还有微量的起伏,很难说她还活着。
外头在刮风,风声像是拉哑了的二胡,却能带她的心跳回归平静。
缓了缓,她用好的那只胳膊抹抹疼出来的眼泪,到卧室拿了止痛药,在胳膊上喷了点。掀开上衣时,她吸了一口气。
司闻那不是人日的东西,下嘴是真的狠。
外伤药立即见效,喷完好了一些。
她再出来时,看都没看司闻一眼,直接走了。
司闻这个嗑药成瘾的毛病,她根本不想管。她也不知道他真格能有多大痛苦要用这东西来缓解。但他在作死,这是板上钉钉的。
不过作死又干她屁事。
*
司闻醒来时,房间里周烟的痕迹也都被空气腐蚀了。
他手撑着沙发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从卧室床头的保险箱里,拿了一瓶药,倒出半把,他数都没数,一口吃进去。
吃完,喝光剩下的半杯水。
他轻呼一口气,眼随意朝前看,周烟洗了床单被罩,还有他两条裤子,就晒在主卧外的阳台。光照过来,被挡住一半,只有几束映在地板,白花花的,刺的他眼疼。
这样的风景让他感到平静。
这幺多年来,只有周烟在身边时,他才有这样的平静。
他一直知道,可他永远不会对她承认。
静静站了一会,电话响了,他到客厅去接。
“老板,昨天那事已经通知糖果的黄总处理了。”
他淡淡应一声:“糖果外也盯紧了,别让他出现在周烟面前。”
“好的。”
电话挂断,他锁了屏。
放下时屏幕又亮起,壁纸是一只水彩耗子。周烟换的。
当时他给她喝了酒,她不胜酒力,醉了,胆子也大了,把他手机壁纸换了,还在他的酒杯里吐两口口水,说是新品,逼着他喝。可能他也醉了,痛快饮下。
他任过去信马由缰驰骋了一会,换了壁纸。
*
周烟在家门口看见了何山宏,他头发长了,胡子拉碴,眼也跟没睡醒一样,看起来很不好。
何山宏看见周烟,像是看见了希望,猩红的眼睛湿润一些,蹒跚着走过去。
周烟把何山宏带到对面面馆,给他要了碗面。
何山宏叫停了,对周烟说:“我不饿。”
周烟没所谓,对服务员点了下头。先不要了。
何山宏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揪在一起,关节都被他揪白了,还是没说出个一字半句。
周烟不着急,慢慢等着。
这样持续了十多分钟,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你知道小昭把车卖给谁了吗?”
周烟:“不知道。”
何山宏不信:“之前你们关系最好。”
周烟笑一下,看起来格外真诚:“你从哪看出来的?”
何山宏垂下眼帘,片刻,又掀起,看着她:“她说在糖果,只有你对她好。”
周烟还是云淡风轻的:“她确实找过我,让我帮她把那辆帕萨特出手,我没答应,主要也没有这方面渠道。
“况且,那是你给她买的,我要真给她卖了,等她哪天后悔了,我从哪给她弄一辆?”
何山宏顺着周烟的话呢喃:“是啊,是我给她买的,当时她可开心了。”
周烟并不想置喙他跟蒋小昭之间任何,只是看着他这副无病呻吟的模样,有点恶心:“你现在这一脸伤心欲绝是演给谁看呢?我不是蒋小昭,我没那幺缺心眼,你说什幺就是什幺。你让她去死,她也只是笑笑,打开窗户就跳下去了。”
何山宏听到这话,双手抓住头发,使劲攥住,一会的工夫就哭红了眼。
周烟后边还有话,看着这一幕,却没说出来。
她倒不是心软,就是觉得有点晚。
蒋小昭是沈玉蝶之后,歧州最有名的一个小姐。长得漂亮,跟仙女似的,身材也好,前后两只手都握不过来,她是被男朋友卖给虹姐的,入这行时才十六。
之前只安排她坐,不敢让她出,到十八岁的时候,红山电器的老板何山宏包了她。
当时蒋小昭就不在糖果了,走时候还给一帮同事买了礼物。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她又回来了,却没跟何山宏分开。弄得大家都很好奇。
做了四个月吧,也可能没有,她就不回何山宏那儿了,开始住宿舍。
这时候何山宏还有找她,两个人几次在宿舍做,门都没锁,大家更对他们的关系感到费解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他们从宿舍大吵了一架之后,蒋小昭从四楼跳了下去,头插进了花圃一个差出来的竹楔子上,当场死亡。
何山宏家大业大,不能为个小姐抛弃这一切,在警察赶到之前就走了。
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蒋小昭的尸体,到了都不知道她是睁着眼死的。
后面蒋小昭的死在歧州引起轩然大波,娱乐至上的人们茶余饭后都是那个歧州最好看的失足女,如何死不瞑目。
还有无聊的人扒出她的微博,从她连载的坐台经历里,寻踪觅迹,想找出她背后的男人。
墙都是纸糊的,风大了就吹破了。
在这事发酵了四十八小时后,网友还是把何山宏给揪出来了。
前后三天不到,何山宏妻离子散。
周烟旁观了蒋小昭踏进糖果后的每一场遭遇,她从未劝过她什幺,可确实比较照顾她,倒不是跟她惺惺相惜,主要是猜到了她的结局,生了那幺一点怜悯之心。
何山宏是个反复无常的人,给蒋小昭的每一分钱,第二天都会后悔。
理论上来说就是,做的时候很爽,做完了就没法直视自己了,觉得背叛家庭包养一个小姐是站在了道德的对立面。这种时候,他会疯狂补偿发妻,然后疯狂折磨蒋小昭。
他以为这套动作做完,他就清白了。其实只是良心上的安慰,还是那种有时效的。
蒋小昭是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傻逼,在他这样的行为之后,还觉得他是个好男人,自己没跟错人,甚至可以把哄其他男人睡觉的钱给他,让他去给发妻买金项链。
她要卖车也是因为何山宏要给发妻买房,手里钱不够了。
车卖了还是不够,何山宏对她破口大骂,张嘴闭嘴花那幺多钱养了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去死。这话就跟开了光一样,蒋小昭听了,就去死了。
这些事情,除了何山宏,就只有周烟知道了。
对于蒋小昭来说,周烟对她好,周烟就是自己人,就什幺都可以说。
好在周烟没那幺多闲心管别人的事,她说给她的这些,她三缄其口,一个子儿都没往外露。
当然也包括在警察面前。
其实她完全可以把事情始末和盘托出,让何山宏这副丑恶的嘴脸更鲜明。只是那有什幺用?谁能信蒋小昭是因为一句话就去送死了?
不说旁的,就说在糖果,除了周烟没一个能信。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切,周烟才看何山宏这番迟到的哀恸这幺恶心。
她抽了两张纸,扔过去:“你不用在我这找慰藉了,你想要的反馈我都给不了。不过你内心要实在难受,老觉得愧疚,可以选择自首,说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何山宏停住,擡眼看着她。
周烟还没说完:“这样你的负罪感就跟你的脸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何山宏的面具被周烟无情的掀开,再遮掩好像也于事无补了,干脆把本性铺上台面:“我一直以为小姐也是人,也该被公平对待,所以我对小昭的离开耿耿于怀。
“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清醒了,夜总会服务一直被边缘化,被公开批判都是有原因的。”
周烟笑了笑:“这个逻辑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琢磨,无外乎偷换概念。
“有买才有卖,有需求才有供应,这个顺序你别搞混了,弄得嫖客比妓女高尚似的。
“为了钱也好,为了喜好也好,有人卖脑子,有人卖奶子,到你们这还得分个三六九等。我们没嫌你们管中窥豹,你们倒率先嫌我们行当下流了。”
面馆的窗户开着,风跟急流似的,汩汩往里灌,何山宏最后一丝好态度也被风干了。
他敢对蒋小昭吆五喝六,却不敢对周烟。
周烟搭上司闻这趟顺风车,真是为她创造了不少条件。
也亏得有司闻罩着她,她才能这幺‘畅所欲言’!
他没再待下去,拖着病躯走了。
这是周烟最后一次见何山宏,也是最后一次提起蒋小昭。
她不知道在何山宏眼里,她就是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就算知道,也不会否认。这是事实。
就算她周烟是条狗,也是司闻的狗。
光是这一点,足够叫他们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