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年人

说来奇怪也不奇怪的是,袁宵确实10年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了。高中大学到工作,她单恋过,被别人追过,也和人暧昧过,但最终没有正式进入过一段关系。

她其实很不擅长和人暧昧,或者范围往大了说,她对处理人际关系这件事感到疲惫不堪。在工作上逼不得已要去社交,那幺在生活里就尽可能少地去周旋,这是她得以获取身心相对轻松的方法。她慢慢领会到,成年人之间的交往其实向来是功利的,离开校园以后想认识新的知心朋友和爱人对她来说只是奢望。和这个人做朋友或许有助于拓展人脉,和那个人谈恋爱或许看中的是优越的家庭背景,总之成年人很难单纯地、仅仅是因为一个“情”字,去和什幺人建立关系,就算单纯地建立了,也很难不被世俗影响。

或许还有一种关系是单纯的吧,炮友关系,或者用行话来说叫饭友,别用心,用身体。袁宵在逛豆瓣某个女性私密小组时,脑子里七弯八绕地联想起来,她知道激素又在作祟了,心情一好容易就这样。

她一骨碌爬到床沿边趴下,把脸埋进双臂交叉的缝隙里,开始用力地夹腿,很快就高潮了,双腿之间跳动着血液愉悦而舒畅的节奏。这是她幼儿园时就摸索出的快乐方式,当然了,是出于幼儿懵懂的本能,不明白为什幺,只觉得很舒服。长大之后才懂得,原来这种“舒服”也是自慰的一种,体外的阴蒂高潮是女性生理结构所附带的小礼物。

她母亲赵美芸以前是个很开明睿智的人,并不避讳性教育,所以袁宵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性羞耻的概念。她一向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但也持有慎重小心的态度。

国内刚引进九价HPV疫苗不久,她就生拉硬拽着好友崔雨晴一起去医院预约了。这疫苗打起来酸痛得离奇,她们打完最后一针,崔雨晴依然感到不解:“你又没谈恋爱,又不会乱搞,花个几千块打疫苗干嘛啦?”袁宵则表示,保护自己买个安心也是好的,而且现在不谈,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呢。

这个“说不准”真的回到她身边了。她闭眼懒懒地趴着,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手机接连响了好多下。几条微信消息来自崔尚晴,她元旦办婚礼仪式,还有些事情要准备;另外几条来自吴墨豪,最后是个表情符号,不知道前面说了什幺。

袁宵决定先把他暂时搁在一边不管,秒回会显得她很在意。

崔尚晴说下周末去她爸妈家一起做些布置,顺便最后再确认一下服装和道具。袁宵欣然应允。

这倒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婚礼和做伴娘,不过这次的感受一定是大有不同的,毕竟从幼儿园一起玩到大的情分独一无二,她内心仿佛有一种要嫁女儿的心酸。

自崔尚晴谈了一个条件尚可的男朋友准备结婚以来,袁宵已领教过她恋爱脑犯起来有多不可救药,时常感到心下疲倦,但好在崔尚晴又算善解人意的,她知道袁宵不爱听,两人平时关于恋爱和家庭的讨论不算太多。

对于袁宵而言,争吵,是一段人际关系崩塌的标志。从小到大但凡动了真格吵过架的人,她都已绝交了。

那种歇斯底里对她而言是一种粉碎情感的动作。事后即使和好,初心是无法复原的。像白纸被揉捏丢弃,像花瓶被推倒砸碎,像墨汁滴进一汪清水,她不能够忍受这样的不完美。什幺冲突啊争执的,能逃避就逃避,让时间消化负面情绪就好了,没有什幺过不去。

要实在互相不能理解,无法达成一致,那就不谈某些话题,只说大家都高兴的就好了。袁宵一直很珍惜崔尚晴这个好朋友,她真诚,善良,正直,勇敢,一向优渥的家境将她培养成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好女孩。

但没有人会是完美的,她们当然也会闹别扭不开心,不过两个人互相都没说过重话,让这段友情长长久久地维持了十几年。

用崔尚晴的话来说,袁宵这个人真的很拧巴,但她知道这种拧巴,恰恰来源于她并没有经历过的糟心事情,所以她即使不理解,也会试着包容;她也知道这个人明明看不出异样,却差一点点就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所以她更害怕失去。

她们都觉得能和对方一直玩到老,偶尔也畅想退休后的幸福生活。从大学到工作,她们的消遣和学生时代相比并无太大区别,左不过是出门约饭、唱K、逛街、购物;她们也还是会念叨生活琐碎、帅哥美女、明星八卦......要硬说有什幺不同,可能就是拥有了更多的自由,又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束缚。

袁宵点开崔雨晴的头像,是很久之前就换上的一张蓝白色调婚纱照,照片上的新人笑得很幸福。

其实袁宵目睹过父母的婚变,她知道婚姻是充满变数的,更是恐怖的,感情都是未必可靠的。但真当朋友做出了这一决定,她还是会衷心祝福,希望她的姐妹是幸运儿。

转换了一下心情,袁宵开始回复吴墨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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