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北地夜里凉,丫鬟水芸将四处窗子关好,放下帘子。
妙菡一向怕黑,角落的落地式方形宫灯,上绘小儿戏蝶图,彻夜不灭。
“水芸,你和水芝也正是年纪,叫家里给你们也想看着,我跟了这黑心肠的东西,见一个占一个,明年就把你们放出去嫁人。”,妙菡声音淡淡的,不等水芸回话,就自顾自躺下了。
这两个是从家里跟来,来的时候也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如今也大了,竟让人生起无边的贼心。
罢了,妙菡生完女儿,又生儿子,孩子生了,对沈今的心冷如三冬的冰水。自生完莲姐儿后,接了东院的狐媚子进门,两人的感情让往日里本就不深厚的情义雪上加霜。
楚妙菡是看不起沈今的,打从心底儿瞧他不起,以前浓情蜜意埋于心,现在倒是有意无意露出来,也不管沈今怎幺想。
沈今出身巨贾之家,读了浅薄的诗书,学了些不甚正经的本事,喜欢被帮闲勤儿吹捧,爱好女色,娶她来时,就嫌弃她清高自恃,不解风情。
从前新婚燕尔,贪她的色,倒还有几分掩饰,如今,东院里来了与他前世是冤家,这辈子做夫妻的徐贵兰,妙菡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这日,妙菡起的晚,才醒就听见沈今身边的小厮富来点头哈腰的求着水芸叫她。
“叫他帘子外回话。”
“夫人,二爷让开了箱笼,让给东院儿的姨娘和姑娘取一匹真红水林擒蜀锦,两匹夏日正穿的霞彩软烟罗做衣服穿。”
妙菡正漱口,听着就要骂两句,旁边的水芸拉住她寝衣的袖,才缓住口,“怎幺不把西院儿都擡过去。”
富来舔着脸陪笑,“夫人饶我,就是过来传个话儿…”
妙菡给了钥匙,让水芝去拿,富来等着一边想,不怪爷喜欢东院儿的徐姨娘,十八个罗汉再世下凡,也要嗟叹这人吝啬的难相与。
等富来走了,妙菡正梳妆,水芝还钥匙,妙菡却不接,“那里面还有两匹四色湖州百花孔雀锦,你和水芸一人拿一匹,权当你们的嫁妆…”
水芸水芝道谢,却说不敢受,妙菡笑道,“这算什幺,你们出嫁的时候,从头面到被褥都给你包办了。”
“好了,今儿要去夏副按察使家,装点精致些,把我那条十幅的八答晕的裙子拿出来…”
梳妆打扮完毕,跟着两个丫头,到了夏副按察使家。
园子拾掇的好,竟巧思天成般挖了一个活水的潭子,养了一片莲花,正是莲花开的好时候,水色娇艳,姿态万千。
带头的丫鬟笑,“这是我们大人自己画的图,请了能工巧匠砌的。”
妙菡笑着赞道,“ 好妙的心思。”
那丫鬟看她面善,就多说了两句,“前儿才给您下帖子,我们夫人身子弱,一向不见外人,这两日递上门的帖子都送回去,就只给您送了帖子。”
妙菡笑笑,嗅着荷花香,一路走到屋内,只闻得一丝檀香味儿。
坐在榻上的一秀丽女子,眉目之间见三分孱弱,竟是日常的衣服,白绫银丝挑线衫儿,银红色长比甲,四季花妆花纱裙。
“唐突沈夫人了,我身上一向有热症,怕打湿衣裳…。”
两 厢见过礼,楚妙菡问候姓名,才知道夏夫人出门子前姓唐,名善桂。
夏夫人长得五短身材,白面皮儿净,一团和气的模样。
夏夫人见楚妙菡衣饰清丽华贵,长得花容月貌,戴着八宝璎珞儿,金钿分心,一对缕空灯笼耳坠子,里面嵌着红宝石。
两个人一见倾心,相谈甚欢,夏夫人竟到午后也不让她走,留了一起吃飨食。
“桂娘,今日身体如何了?”
楚妙菡正诧异着,没成想就和进屋的夏复对上了眼,穿着深青色暗花麒麟补子单袍,生的是气宇轩昂,眼神一挨着,两人俱是一愣。
“菡娘?”
“又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