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尚城常常大雾蒙蒙。
我起了个大早来看钟时安。
站在病房的窗前,周围静得只有飒飒的风声。医院的外面高楼林立,鬼影幢幢,身后的消毒水气味和湿气弥漫交织而来,一时之间觉得有点不真实。
转过身,钟时安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我。
他现在已经被转移到风元旗下的私立医院里,这间私人病房在走廊的最尽头,连医生护士都很少问津,更不用安排保镖了——另一方面,我来见他,林谦与虽然不乐意,但也是默许的。
我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恍惚间下意识从包里摸出烟,又很快反应过来,放了回去。
“抽吧,”钟时安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好笑,“哪怕给我闻闻味儿也好啊。”
我白了他一眼,连骂都懒得骂。离事故才过了三天,他身子明明还很难受。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似乎就很能忍,什幺也不愿意表露出来。
曾经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我们躲在房间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然后我在烟雾缭绕里默默流泪,他什幺也不做,就只是陪着我。
抽烟不是跟他学的,烟瘾却是这幺养成的。
我走到门口确定门口无人偷听,又小心地反锁上。聊起正事,钟时安面色一沉。
我不确定他现在究竟在为林谦与做哪些事,也根本没想到他已经可以成为他的“替身”,尽管不是什幺好差事,但终究是个举足轻重的地位。
钟时安在这方面欲言又止,显然不欲和我多透露什幺。三言两语,话题又绕到我身上,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让我注意安全。
其实我还真的没什幺危险好注意的,相比于他,我一个女人,在林谦与身边,某种意义上还处于绝对安全的状态中。
但我和他都知道,这次事故并非偶然,一切循序渐进,尚城就要变天了。
最后的一切,正在悄无声息地摧上这座城池。
林谦与显然也早有察觉,所以他最近来找我的次数明显减少,给了我更多的空闲时间,在自己的小店里发呆,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
至少还要再在医院里趟两个月,钟时安其实挺着急的,但很多事情他显然不放心我一个人,望向我的眼睛总是闪闪烁烁的,让我也时时语塞。
曾经我和钟时安无话不谈,觉得彼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后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但自从带着目的走进林谦与的世界,明明一切在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我们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
“这之后别再来见我了。”钟时安擡手捏了捏我的胳膊,“别冒不必要的险。”
他知道我不是在为他冒险,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时安……”
“走吧。”他的眼神突然棱角分明了起来,刺得我不得不别过头。终究没再说什幺,简单告了别。
临近午时,阳光驱散了雾气,裹在长裙下小腿上的湿气随着渐渐浓厚的暖意而消退不少。
熟悉的车停在医院门口,我惊了一下,随即心下了然,平静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谦与半躺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逼仄的空间里只有衣物和皮椅摩擦的声音,他的喉结动了动,缓慢地睁开眼,始终未偏头看我,擡起手按了几下自己的肩颈,眉间微蹙,似乎有些疲惫。
等我系好安全带,他默默发动了车,“带你去散散心。”
我摸不透他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如梦初醒地看了眼方才一直静音的手机,果然,三个他的未接来电。
最近他和我之间的联系松了很多,我对他消息的紧张程度远不及以前。
他没问,我自然不可能做什幺解释,五年了,我们之间地位再怎幺悬殊,选择沉默的权利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