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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至西湖边,踏春的人早散了去,雨势如此之大,谁有那闲心思,过湖。

素贞心中焦急,左右见无人,手做决,便要化出一艘乌篷船来。

“白姑娘!可是要去对岸!”

瓢泼大雨中,白发老丈撑着船,从湖心荡了过来。

素贞认出,便是几个时辰前,才从她药栈取了药的老者,当下便招手,唤到:“老丈,我要去对岸,你可方便,将船撑来?”

老丈连连答是。

待小青撑着伞追了上来,素贞已上了船。

“诶!阿姐等我!”

风急帆动,小小的乌篷船,甚是艰难的划到了湖心,却再也不肯前行了。

老丈穿戴蓑衣斗笠,仰着头去扯帆,被迎面一场风卷了来,湖水扑了一脸。

他自脸上抹了一把,怨怪道:“风太急,不好过。”

素贞原是坐在船舱内一条板凳上,闻言,抿唇,右手化作莲状,朝空中虚虚一指,那风便歇了些,刮着帆,急急往对岸去了。

学堂正散了学,呼啦啦拥出些许人来,个个是白衣乌冠,面庞俊秀的好儿郎。

素贞站了起身,手扶着船舱,往学堂望去。

“小青,是哪个?你指一指。”

小青靠着舱边,调笑着摇头:“还是要遮遮掩掩着好。”

“小青!”

素贞生了气,回头朝小青一瞪,怒目圆睁,一张观音面后,有獠目蛇头影影绰绰。

小青哼了声,扭着腰过前,往人堆里一看,便瞧见了岸边,青衣书生正撑了伞,同学生们一一道别。

人家竟是带了伞的,可叹素贞还焦急着,生怕他淋坏了星点。

一腔情谊,便如这大雨,顺进了沟渠,这才是真真的,天公不作美。

小青瞥一眼,顺手往人堆里一指,“那个呆头呆脑的,便是了。”

“哪个?是哪个?”素贞受了指引,便又焦急着,往人堆里瞧。

小青撇嘴,便是叫你认出了哪个,人家也是用不上你了,又干嘛要上赶着去。

偏凑巧,有俊秀男子瞧见了船,在岸边冲着船头的老丈招手。

“船家!搭客吗?”

“有姑娘早搭了船,怕是不便!”老丈的声音,和着风声,在半空中消散,也不知那男子听清了没。

素贞正焦急着,见一男子站在岸边,骤雨中,艰难的撑着伞。

他瞧上去瘦弱,风一吹,便摇一摇,比小青的腰身扭的都欢快。

方阔脸,细长眉,高挺鼻……

是他不是?

是他不是?

素贞一咬唇,唯怕错漏了去,忙道:”老丈,左右前后无船,便搭了他去吧。”

“听姑娘的!”

二人在船头低声交易,这船便朝着那青年,缓缓驶了过去。

小青无意去瞧,操了手在舱壁挨着,只等瞧自家阿姐,如何一片情,被这天公糟蹋了。

她是不信的,没了她的指引,素贞能寻着那青衣书生!

就叫她失望了,才能免得日日捏决,听劳什子念书声,念的她粉腮微红,颔首胡思,乱了修道心。

靠了岸,男子便合了伞,匆匆踏上船头,拱手正要同老丈道谢。

一回首,便见一白衣女子,立于船中。

她半边身子隐没在舱内,半边身子朝外斜着,月白的衫子湿了大半,一双含露眸,正悄悄的朝他打量。

“小生不知有女客,不该,不该的!”

那男子一愣,忙转了身去,又撑伞要下船。

“相公别走呀!”

向来自持的素贞,忽的唤到。

这一唤,那男子倒是不好再走了,立在船头,进退难当,憋了半晌,才念出一句:“小生要去往清波门,怕是不顺路,就不烦扰姑娘了。”

“我也去清波门的!”素贞探出手,似要挽留。

大雨,打在她的指尖,又凉又湿。

素贞猝然收回手,扶着舱边,低声道:“不碍事的。”

见二人再不作答,老丈便撑起了船桨,调转头去,顺着雨势,往清波门去。

靠在舱边的小青,良久不见人进来,只依稀闻的声音,眼下,却是什幺都听不着了。

她好奇,便起了身,往船头一瞧。

便是这一眼,她当下愣了愣。

方阔脸,细长眉,高挺鼻……

竟,真是他……

难不成,合该是缘?

素贞回头,见小青呆愣住了,一颗慌乱的心,当下便落回了原处。

是了,这便是他,她没认错。

“相公,外面雨大,咱们里面去坐吧。”

一张观音面的素贞,使出了一千年的勇气,道出一句。

小青也已回神过来,左瞧那青衣书生背对着他们,撑着伞的手腕绷直,许是紧张,许是被雨淋湿了,凉的。

右瞧素贞粉面桃腮,欲语还休,半边身子泡在雨中,一双眼似擡微擡,不敢相看。

小青宛然,阿姐这是弃了遮遮掩掩,由日日听声又进一步,瞧上了那人了。

是的,情总贪念,初初想着便是隔着湖望一眼,便足够。

如今乍然一见,便什幺都不足够了。

“小青!”

已羞赧至极的素贞,悄悄朝小青望一眼,传音入耳道:“你帮我一帮。”

“帮什幺?”小青挑眉,明知故问。

“让他进来。”

“进来做什幺?”

“做,做——”

“做一夜夫妻?”

素贞半晌不答,良久才瞪了小青一眼,“你昨夜不归,我晓得你去了哪里,你可以,为何我不行?”

这话,便是恼羞成怒了。

小青留恋人间情欲,与男子日日痴缠,本就从不惧素贞知道。

蛇性本淫,她不过遵从本心,又无错之有。

她只是见不得,素贞日日端庄矜持,便是恋上了人间男子,也只是偷偷听他的声儿,暗自里意淫。

又或是今日怕他淋湿了,明日怕他饿着了。

如此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倒不如她般,瞧上了,拐上了床,宽衣解带,抱作一团,才叫快活。

“小青!”素贞又唤一句。

小青以手搭檐,见清波门渡口已在眼前,怨不得素贞急了,原是相公要走,再难留住了。

她眼波微转,一擡手,推了素贞出去。

“哎呀!”

素贞娇娇的轻喊一声,福至心灵般跌了出去。

“小姐小心!”

那青衣书生听着声儿,忙回身,正正好,将素贞接了个正着。

二人你扶我躺,跌作一团,举目间,双眸一触。

小青已迎着雨,急急从舱里钻出来,拉起素贞,又道:“相公可是摔着了?多谢相公救了我家阿姐。”

“哪里哪里,小姐不怪小生莽撞才是。”

书生狼狈的爬起,身上青衣已湿了大半,紫竹伞歪歪的跌在一旁,风一吹,便落入了河中,打着旋儿飘远了。

他惋惜的朝那伞望了一眼,微微叹一声。

小青忙道:“相公进来避一避,免得叫衣衫尽湿,回去倒叫娘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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