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南施睡到日上花薰,用过一些茶食,往娘娘处,与她一起辨识九嶷山古墓新出土的木简。可又并不投入。
王后侍从女官都诧异,“县主以前是苍梧小姑界的领袖,天天顽得热闹,近来怎幺闷闷的,不再呼朋引伴?”
南施骨朵着嘴,道:“那些势利鬼,不想搭理她们了。”
峨峨母子初归,新王态度不明,子都屡有不逊言行,火花四溅,国人看不清形势,谨慎起见,选择疏远女英殿。生小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南施,很过了一段寂寞的日子。而今星们有回归的意向,月不肯纳。
潘女史桃绶道:“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样想,就没朋友了。”
南施哼一声,“宁缺毋滥。”
永州君子颛活泼泼入,环环作揖,“娘娘安,列位大姑好,小妹也在?”袖中出画册,递与周记室星娥,同峨峨道:“哥哥大王第九卷也读完了,托我借第十卷。请周姑姑取了来,我与他带过去。”
星娥依言照办。
子颛得了画册,问南施:“昨日葫芦城送了许多驹驹来给哥哥大王,听说有一匹霜花色的,你不去看看?”
帝畿淑媛近来崇尚豢骕骦,一匹千金难求,风气渐渐浸到南国来了。
女官们悉促之,“快去吧,不要教别人得了去。”
紫微殿与女英殿间,有飞桥相通。楚王伷时代,这飞桥上宫人往来如织,夜间燃起灯,是苍梧王城一道景观。新王登极后,便不常走了。桥身涂漆驳落,地板翘起;其下的玉兰、辛夷疏于修剪,竟从窗洞里伸进来,花开馥郁,紫紫白白。
南施折了一枝辛夷,嗅了下,依稀旧日芬芳,惆怅道:“若耶耶还在,此桥不至于这样荒芜。”
子颛替子嶷说话,“哥哥大王不好修这桥的,怕惹闲话。”
南施白眼,“你也太走狗了吧,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大王。”
子颛不以为忤,解释道:“他究竟是王了,大哥事事与他龃龉,我再同他过不去,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事在人为,好好相处,不难有好结果;一味抵牾,怕寒了人心。”
南施却作诛心之语,“我怎幺觉得你在钻空子?”
子颛不否认,笑道:“那些大臣家,每逢对局,尚喜欢两边押宝。大哥既不肯低头,少不得我来扮和事佬了。”
南施内心更赞成子都,坚持骄傲不妥协,但子颛也是手足,不愿往阴暗处想他。何况,子嶷现虽居王位,却是瀚海归来,孑然一身,那早白的两鬓,教人看了唏嘘。子颛也许只是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