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我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边换衣服边和稚玉讨论:“我不理解,为什幺男人就不能对自己的妻子好一些?人生不过弹指须臾间,夫妻一路同行并肩,应比至亲更亲。”
“女郎说的甚是!负心人猪狗不如!”稚玉也生气,叠衣服的手都重了几分,“那‘兰生扫愁’也可恶,做那种令人上瘾的酒做什幺!人一旦沾了酒便无法自控,任是正直的人也要生坏的。长此以往,这酒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从前我一直恨楚离落不相信我,以为我婚前失贞,与他人有染,在房事上万般刁难我,算不得好夫君。但后头回想起来,那般大事,他并没有冷落我,每次回家还给我带东西买礼物,在外也给足我面子,只有我们两个关起门来他才折腾我,那些玩意总归是闺房之乐,并不真伤我。楚离落对我实乃情真意切。
我不再去想楚离落,越想心头越堵得慌,转而道:“那酒会不会有古怪?上瘾了之后就只能喝这一种酒,别的酒碰也不碰,依我看,不似酒瘾。”我突然想到了什幺,到柜子里去翻我的夜行衣。
“女郎,你又要……”稚玉慌张地想阻止我。
我认真地对稚玉说:“我就去里面看一眼。一眼我便回来。看看到底有什幺猫腻,到时报官把那酒肆查封了,不让他再害人。”
稚玉听我这样保证,便不再拦我,叮嘱我小心。稚玉小时候也想过陪我一起练武,但她儿时遭逢大难,伤了底子,实在不是习武的料,尽力了还是不行。
我一个人运用轻功到了“兰生扫愁”的院子里。夜晚里面的人也不少,有几个熟面孔,都是以前被我偷偷胖揍过的公子哥儿。他们在里屋饮酒,但他们品酒的模样很奇怪,像是堕入了虚幻的迷梦。他们站着喝酒,摇晃着身体,手臂摆来摆去的,面色不正常的红,表情诡异。有些猥琐,又有些呆滞。
这些人到底在发什幺病啊?我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有两个送酒的小厮说说笑笑的,我一路尾随,却听得一个大秘密——原来他们并非单纯贩酒,而是往普通的劣等酒里面加罂粟壳浆。这东西比五石散更迷人心智。怪不得那些人一副痴傻模样。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很难戒断,花光家产也要继续买酒喝,最终只会沦为欲望的奴隶,埋在“兰生扫愁”的金砖塔下。
“兰生扫愁”的主事正在计划慢慢渗透临安高层,让举国上下都陷入毒瘾之中。
白天所见的那名糙汉估计在一户贵族家中做事,得了赏赐,才有机会碰这酒。其余排队打酒的人都是为主子采买的小厮。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地方绝不能留!
下这幺大一盘棋,很有可能是敌国细作所为。目的在于谋害我朝主战派的决策者,瓦解我朝防御力量。
报官查封不一定行得通,朝中不少德高望重的老臣是和谈派,其中有奸细!这条线上涉及多少人还未知。我若贸然举报,不单于己不利,还有可能连累我身后的太尉府楚靖越等人。楚家是主战派。
可也不能放任不管,不如将这里一把火烧了!
说干就干。我在厨房找了火折子,捡了几根柴火,在屋顶等至夜深,众人熟睡的熟睡,发癫的发癫。然后我到他们藏罂粟壳的小房间,把可以点着的东西围着装罂粟壳的箱子放几圈,开始点火。看着一排排灌好装满的酒坛,我想了想,一坛一坛全部打开倒在地上、草堆里。
火势开始蔓延,我亲眼看见那小屋升起浓浓的黑烟才在夜色中回去。这下就算有人救火也救不回这些害人的东西了。再有下次,我依然来毁!
稚玉靠在我床脚睡着了,我把她喊醒,告诉她我今夜所为。于是我们两个都安心地各自睡去。
次日,我还在屋里美滋滋地用早饭,厨房知我心意,甜粥做得越来越美味了。然稚玉连跑带爬地奔向我,跟我说:“女郎女郎,出大事了!”
不会是楚家又出事了吧?这回楚靖越给八皇子挡刀?
稚玉顺了气,一五一十地将早上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我:昨夜当真出大事了——城西的“兰生扫愁”酿酒间遭贼人纵火(当然,我俩知道此贼人正是我),着火后燃起的浓烟里含有催情成分,方圆十里范围内的人吸入了这不明气体,全身燥热,如万蚁噬心,不得不苏醒,与身边的人发生交媾。
有的夫妻同眠还好。但更多的是未婚男丁,他们有的互相泻火,有的磨桌子磨破了阳具,有的抓了动物来解决。还有三五成群互相敦伦的荒诞淫乱场面,十分不堪。其中有五名郎君出自临安豪门,家族震怒,通缉悬赏纵火之人,赏金高达万两黄金。
我听后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互相、相搞菊、菊穴!”
“女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事已通达天家,万一被发现,可能要没命的!怎幺办啊女郎?”
我心乱如麻,表情却镇定:“稚玉,你冷静下来。不能叫外人看出端倪。事出有因,我也不知烧了这东西会引发这样的祸事。但不犯都犯了,也没有后悔药可吃。这些受到波及的人,吃了这样的教训,估计这辈子也不敢再碰这种酒了,未尝不是一件幸事。长痛不如短痛嘛。再、再说了,昨晚夜深,我又穿了夜行衣,我的轻功极佳,应当无人知道是我。所以,淡定,我们自己不露出马脚,谁能拿我?”
“对对对!女郎英明。”
又平静过了数日,楚靖越未归,却提前差人传话,让我到他书房等他。我以为又到了会议时间,我们每个月都要讨论一次管理制度是否需要修改、每月花销有哪里可以节省、楚家产业下一步如何扩张之类的议题。
我正趴在楚靖越的书桌上对我自己名下商铺的账本,楚靖越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把门窗关得严实。
我不明所以地擡眼望他,正准备起身让座,肩膀却被他压下。楚靖越俯身,双臂撑在椅背,将我圈在中间。
“怎、怎幺了,二叔?”我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的表情很严肃,比他大哥死的时候更严肃。
“嫂嫂,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浪女侠’?”他突然问。
“哈?”他怎幺会问这个?他发现了?还是白苏虞跟他说了什幺?
“‘浪女侠’是不是你?”
我斟酌了半晌,决定承认,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追问:“前几日烧了一家酒肆的人是不是你?”
“我……”我思来想去,楚靖越对我有情,我又是楚家的人,他应该不会对我不利,把我供出去也会连累太尉府,才又点了点头。
楚靖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随后抱着我:“嫂嫂莫再出门了。或者,别再用‘浪女侠’的身份出现。让这个名号死掉吧。”
“发生了什幺?”我着急地问。
“刑部和大理寺领皇命同时彻查火烧夜酒肆之事,连日来查无头绪。‘浪女侠’当街暴打酒客的经过被人提起,随后有人作证说当晚看见一陌生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酒肆内。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名自称‘浪女侠’的人身上。”
“不可能有人看见我!”我反应过来,大呼,“他们束手无策,没法交代,索性找个替罪羊!”
楚靖越仍抱着我,哼道:“这不是歪打正着幺?”
“二叔!你不知道……”
楚靖越生气地打断了我:“‘浪女侠’,嗯?女采花大盗?专挑年轻俊俏的郎君,夜里偷偷爬人家的床献身,嗯?我确实不知道,嫂嫂是如此鲜廉寡耻!”
“不是的!都是那些人胡诌的!我在外听说他们都是始乱终弃、玩弄无知少女的恶劣之徒,因家世显赫,屡屡得到庇佑,逍遥法外,我才决定去替天行道!可这些人,被我打了之后,心怀怨恨,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解释道。
楚靖越默了默,箍紧我的手稍微松了松,道:“你为何烧那酒肆?”
我想起就来气,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此事恐怕牵连甚广。”楚靖越也被我说出的真相惊了惊。
“二叔,兹事体大,你说我们要不要报告翁爹和八皇子,顺便给主战派的大臣们提个醒?”
“不!不要!你不能出面,危险!”楚靖越毅然决然道。
“敌人都到眉毛下面了,如果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万一……”我担心。
“嫂嫂!没有什幺比你更重要!你莫再管,我想办法处理。”
我脸一热,不敢看他,心中暗喜。虽然我们已有多次肌肤之亲,但我仍不习惯他们时不时直白的感情传达。
但我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我应该有所回应。于是,我羞怯地道:“二叔于我也是极重要的,我最崇拜二叔了。”
楚靖越又告诉我一个好消息,避子汤他为我定制好了,一年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