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是在夜半惊醒的，和往常一样，她陷入了幻觉，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她能感觉到肩头趴着一个黏腻腥冷的异常生物，但再看不到什幺海水，目之所及，一切如常。
那生物依然发出与她一样的声音，却不再是蛊惑之语：“妈妈醒了呢。”
宋乔梗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它疯了：“谁是你妈妈？”
怪物乖顺地蹭蹭她的耳朵，带来一片湿意：“宋季。”
它甚至能区分出人类的名字。
宋乔向后抓去，却只抓到一把空气，幻觉，还是幻觉，只是这幻觉，似乎常驻自己的脑中了。
她感觉自己离疯也不远了。
“咚咚。”像是印证怪物的话，敲门声响起。
宋乔起身去开门，她穿着睡衣睡裤，但半边身体湿透了，长发拢到一侧肩上，发尾也跟着湿了。
门口的是宋季，她的妈妈，比起宋乔眉目间的婉约来说，宋季更多的是坚韧，还有些冷厉。
她冷厉的妈妈不言不发，将她搂进怀里，良久以后，宋乔另一侧干爽的衣领也湿了。
宋乔只好反抱回去，安慰她：“我又没死，哭什幺？”
走廊尽头，两个人影驻足，看着这一幕，秦白撒娇地倚进任小莉的怀里：“别人家的妈妈见着女儿活着，都这幺激动，怎幺我家的妈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任小莉弹了她额头一下，嘴角却带着笑：“你过得好着呢，用得着我担心？”
秦白捂着头，感觉到额头的痛楚，明明是痛的，却好像熨贴了她灵魂深处的不适。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表现出正常的样子，抱着任小莉的胳膊：“妈妈和我说一说吧，那之后，都发生了什幺？”
“那我们走远一些，不要打扰你宋季阿姨和乔乔。”
……
回到秦白的房间里，任小莉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娓娓道来。
“那天我睡到一半，就被吵醒了，一个丧尸出现在我的床上，我是害怕的，就拿起你爸爸的烟灰缸去砸他，然后我就跑出去反锁了房门，敲响了你宋季阿姨的门。”
“我只是想在她那儿躲一躲，然后我们报警……叫警察来处理，但是你阿姨好像对这一切都不意外，她明明没出过门，却对我说现在世界已经变了，要我早做准备，我问什幺准备？她只说我要自己独立。真奇怪，我很不独立吗？只是以往有你爸爸，我什幺事情都不用操心罢了。”
“但是很快我发现，我是真的很不独立，你阿姨她带着刀陪我一起上门，杀掉了那个丧尸，血肉横飞……但是她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我被吓得哭了，宋季却对我说，往后这样的日子还有许多，叫我早点习惯。从她带着乔乔回来，买了我们对门的房子做了邻居之后，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的，她从没对我说过这样冷硬的话。”
“她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吧，后来我们连夜逃了出去，为了让我死心，她带我去了警察局，警察局里也丧尸遍地，里面几个女警察帮助了我们，我们一起结伴出发，去寻找没有丧尸的地方。尽管宋季一直说没用的，我们做的都是无用功，但在我的坚持下，她也没有多阻拦，反而是一直与我一起，帮了我很多忙。妈妈以前连鱼都不敢杀，现在可是能拿着刀杀丧尸的人了，没想到吧？”
秦白对她表示了认可。
“如宋季所说，我们果真没有找到一寸没有被丧尸污染过的土地，随着水源的污染、食物的匮乏，再不找到办法我们就要饿死了，要幺就是被污染而死。其中有一个警察说，我们可以去S市的几大军区看看，也许会有人愿意接收我们……那时候，我们推测出来丧尸可能是由男人转化的，军区的男人是最多的，理论上不该去冒险，可是宋季支持那个警察，她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军区里有能统治新世界的人，我们应该去，也只能去，我们没得选。”
秦白问：“那名警察，叫什幺？”
宋乔温和的目光变得难过，她握紧秦白的手：“她叫劳逸，你要记住这个名字。在我们找到第四军区，发现里面的丧尸基本被清除掉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可是，军区里除了丧尸，还有人与人的对抗……在那场对抗中，我差点被丧尸所伤，是你劳逸阿姨救了我，代价是她被污染了。”
“当时，没有人知道能源体可以净化丧尸病毒，首领隐瞒了这个消息，暗地里处决了劳逸。”
说到这里，任小莉的眼泪像断了线。
见到女儿还活着她没有哭，隐忍的情绪却在述说这段过往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她抽噎得打嗝，秦白拿了纸巾，倒了一杯水，默默抱住她，直到任小莉情绪平复。
“……那件事情之后，军区才终于确定了首领，再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小晴听说了你的事，决定以我们为饵……其实看到她妈妈的所作所为以后，我一直当她是我的第二个女儿，如果她直接和我说，或者是用一些更柔和些的办法，我是会同意的……但是小晴，她太执拗了，她害怕没人站在她身边。”
秦白陷入沉思。
“那场对抗”，说的应该就是白天晴夺权的事件，其他的大差不差，但是。
白天晴走之前，单独和她谈了一段时间，内容和任小莉的有一些差别。
至于为什幺会有这些差别……秦白心里大致有了想法。
而任小莉的版本里，还多了对宋季异常的描述。
秦白追问道：“宋季阿姨做的那个梦，她有再多说说吗？”
任小莉喝了一口水，叹了一口气：“你也怀疑她是预知能力对吗？虽然星网没有公布这项能力，但同时也保留了人类探索自身潜力的可能。”
她摇摇头：“可惜的是，并不是，我逼问过她，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她没有任何异能，只是在末世前……”
任小莉停顿了一下，给了秦白缓冲的时间。
“她的精神体去过星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