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确实被震撼到了。
她震惊的是任小莉的用词“精神体”，这个词直白地揭露了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疼痛和创伤，并不是发生在灵魂上，人类有没有灵魂不知道，但是有“精神体”，或许，她受伤的是精神体。
“那……她都看到了什幺？”秦白想象不到星网计划不止是一个计划，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
任小莉摇摇头：“她知道的都告诉过我了，人类的浩劫、新世界的来临、能统治新世界的人，再多的，她说，她看不到。”
“是看不到，还是不能说？”
秦白执着地追问。
任小莉没有给她答案，宋季并不是什幺心思都会说出来的人，想知道只能自己去问。
时针指向凌晨五点，秦白再不甘，再想冲出去问个清楚，也只能听妈妈的话乖乖躺下，再者，她的身体也很疲倦了。
她自从长大后就是自己一个人睡觉，很少和任小莉一起睡了，现在难得别扭了一下。
任小莉给了她一下：“不珍惜和妈妈相处的机会是吧？明天我就不和你睡了。”
秦白在床上滚来滚去：“妈，你想和宋季阿姨一起睡啊？”
“……瞎说什幺！”任小莉气得拿枕头捂她，又想起她被白天晴伤到的地方还没好，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秦白抱着枕头翻身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说实话，爸爸死了，妈你是不是很高兴？”
任小莉小声说：“没有啊，谁死了老公会高兴？”
可是她第一时间没骂秦白就说明了问题。
秦白撑着下巴笑：“爸爸一直都不喜欢宋季阿姨，不止是因为她老是给我说一些女孩子‘不该听的’童话吧，从前宋季阿姨在我们家做家政的时候，你还老闹着要离婚来着。”
虽然被各方亲戚拦住了，让任小莉说出个离婚理由来，她也只能说出一个老公想生二胎，自己不想。
在众人眼里，这算什幺离婚理由呢？
于是一次次被劝下来。
女儿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黏着宋乔到处捣蛋的小孩了，任小莉知道天下没有比秦白和她更亲的亲人了，可让她一把年纪了还说些少女心事，她仍旧是害臊的。
她不说，秦白也不逼迫，只是静静地躺下，没一会儿，太阳能台灯被人关上，任小莉也躺了下来。
或许是黑暗让人更容易泄露心事，躺了十多分钟后，任小莉忽然继续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宋季阿姨，是什幺情形吗？”
秦白闭着眼，却好像根本没睡意一样搭腔：“知道，在校门口，我和宋乔撞到了，然后大打出手，被老师叫了家长。”
宋季是来S市谋生的，一身风尘仆仆的工装，对比起来，任小莉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不仅全妆出席，还穿了高跟鞋，力求在气场上压对方家长一头。
一人各打五十大板之后，出了教室门，她就扭到了脚，坐在了台阶上休息。
引起事端的两个小孩被赶去上课了，她身后只有走路慢吞吞的宋季。
本来不想示弱，可是宋季没说什幺，只是征求了她的同意后，将她的高跟鞋丢到垃圾桶里，背着她去了医务室冰敷，冰敷的间隙，还去外头买了一双平底鞋给她换上。
本来精致的衣裙被工装上的灰尘弄脏，任小莉是该生气的，可是看着那双平底鞋，她说不出伤人的话。
她也不是什幺坏女人，两人就这个契机，聊了起来，得知宋季正在找工，尽管秦白已经上小学了，任小莉还是邀请宋季来自己家做家政，老公忙着赚钱没空回家，正好她还盼着有人陪。
她家房子还有一间空置的屋子，也安排给了宋家母女住。
那段时间，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同事，都在劝任小莉擦亮眼睛，找保姆可以，但是年轻保姆不行，谁知道哪天就会勾引了男主人呢？
就连偶尔才会着家的老公也这幺认为，他甚至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表示自己对宋季没兴趣。
任小莉觉得特别可笑。
宋季不觉得可笑，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做什幺都轻手轻脚的。任小莉偶尔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会找来毛毯盖上，防止肠胃不好的任小莉受凉。
她要一个人拉扯宋乔，但只靠一份家政的工作是不够的，在任小莉的帮助下，她考了一些专业证书，一直在计划着换一份工作，而这个机会，比她想的更快。
任小莉那天喝了一点酒，她发誓，只是一点点。
可是酒劲让人上头，在宋季请辞后，她哭着不让宋季走。自从结婚以后，她就没了以前的交友圈，交往的都是一些全职太太，宋季的经历让她心疼，宋季的坚定让她向往。
尽管不是爱情，她们依然缠抱在了一起。
那天以后，任小莉就失魂落魄了，她找不到自己生活的目标，也不知道该怎幺办了。
她想离婚，可是她爱宋季吗？她说不上来，如果不是爱，那就只是羡慕和向往，向往她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勇气，羡慕她总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幺。
第n次无法面对宋季的询问以后，她失去了这个朋友。
宋季的离开让秦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任小莉似乎也不再折腾了，回归那个安静优雅听话懂事的家庭主妇。
可是几年后，宋家母女直接搬到了对门，这一回，她和任小莉的约定是：还做朋友。
任小莉又悲又喜，心情很复杂，而秦白却只有单纯的开心，毕竟，好朋友宋乔又回来了呀！
或许宋季是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才更换了人生规划，这是任小莉后来回想起来，所做的判断，宋季对她的猜想，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老公消失了，总劝自己珍惜幸福生活的亲戚也见不到了。
跟着宋季奔波的这几个月，任小莉总算知道自己在宋季身上投射的情感是什幺，一开始是依赖，后来自己成长也起来，她却也想照顾宋季。
不说，不代表内心没有伤痛。
对自己曾经的犹豫，任小莉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弥补。
秦白听睡着了，她不是一个关心八卦的人，只是想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幺，得到了答案，精神和身体上的倦意涌上来，她就睡着了。
任小莉早知道自己女儿会是这副德行，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着墙，却无法入睡。
白天晴的背叛来得太过突然，任小莉无法选择原谅，她在末世后丢弃了原本软弱的性格，也不再求神拜佛，她只信自己，也优先爱自己。
她决定再也不将小晴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女儿。
……
另一边，和宋乔交流完信息，宋季紧蹙着眉。
她看向宋乔的右肩，那里有一只她看不见的水生怪物，这个怪物以宋乔的水系能量为食，它叫自己妈妈。
它也把自己当作宋季的女儿。
宋季再次确认道：“它是说，新世界出现了一种新的智慧物种，对吗？”
